福源巷内,火光将半边夜空映成了橘红色。
浓烟夹杂着焦臭和血腥味,疯狂地灌入鼻腔。
女人的尖叫、孩童的啼哭、野兽的嘶吼与临死前的惨嚎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十几头形态各异的妖魔正在巷中肆虐。
一头半人高的狼妖将一个男人的喉咙撕开,兴奋地一甩头,大片的血肉糊在了斑驳的墙壁上。
一头浑身长满脓包的蛤蟆怪,用长舌卷住一个逃跑的孩童,像甩鞭子一样狠狠砸在地上,然后慢悠悠地爬过去,将对方四肢踩断。
更远处,几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犬妖,正不紧不慢地追着几个手无寸铁的平民,享受着猎物在绝望中奔逃的乐趣。
巷口,刚赶到的察妖卫们看着眼前这一幕,一个个脸色煞白,肠胃里翻江倒海。
“动手救人!”李青的声音扎进每个人的耳膜。
然而,命令下达,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死寂。
超过大半的察妖卫,非但没动,反而下意识地向后缩了半步。
他们手中的制式长剑在火光下抖动,像是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眼神里满是恐惧,早已被眼前的惨状吓破了胆。
“懦夫!”
一声雷霆般的怒吼炸响。
旗官王雷双目赤红,眼角几乎要瞪裂开来。
他死死盯着那些畏缩不前的同僚,脸上的失望与愤怒交织成了狰狞。
“看看你们穿的这身官服!看看你们手里的斩妖剑!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了吗!”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因为他知道,对一群已经丧失了勇气的人来说,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
这位年近半百的老旗官,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咆哮着独自冲了出去。
他手中长剑大开大合,一剑将扑向一个老妇的犬妖从头到尾劈成两半,滚烫的妖血溅了他满头满脸。
紧接着,他看也不看,转身用肩膀硬生生撞开另一只正在撕咬平民的狼妖。
他根本不顾及防守,打法惨烈而刚猛,完全是以伤换伤的搏命架势。
赵雄阴沉的脸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看到王雷已经冲了出去,才低喝一声:“都愣着干什么!上啊!”
说着,他也提剑跟了上去。
有了两位旗官带头,剩下的察妖卫总算壮起胆子,三五成群,哆哆嗦嗦地围攻那些落单的妖魔。
可战局简直不堪入目。
三四个察妖卫围着一头实力相近的犬妖,打了半天,非但没能伤到对方分毫,反而被那妖物左冲右突,吓得连连后退,阵型散乱,狼狈不堪。
有人甚至被妖物一爪子拍在脸上,吓得怪叫着丢了兵器,滚到一旁,差点当场尿了裤子。
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官老爷们,在真正的血与火面前,将骨子里的无能与腐朽暴露得一览无余。
李青没有动。
他立于巷口,一半身子隐在黑暗里,眼神冰冷地扫过整个战场,将每一个人的表现都尽收眼底。
他看见王雷用左肩硬生生抗下一记妖爪,带起一片血肉,只为换来一剑刺穿狼妖咽喉的机会。
他看见赵雄,看似勇猛地在妖魔群中游走,吼声震天,剑光闪烁可每一剑都恰到好处地劈在空处,或是落在妖魔最坚硬的甲壳上。
雷声大,雨点小,纯粹是在应付差事。
他也看到了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同僚们,此刻丑态百出,甚至不如一个有点血性的乡野村夫。
只是他的动作看似迅猛,剑招也颇为凌厉,但是表现比王雷差远了,更像是应付差事。
就在这时,战场一角,一只磨盘大小的蛛魔突破了几个察妖卫组成的脆弱防线,八只镰刀般的节肢高高扬起,朝着墙角一个死死抱着孩子的母亲狠狠刺下!
“啊——!”
女人绝望的尖叫声,撕裂了夜空。
一道黑影,比声音更快。
甚至没有人看清李青是如何拔剑的。
只听“嗤”的一声轻响,一道快到极致的电光在巷中一闪而逝。
那只不可一世的蛛魔,连同它身后那面厚实的砖墙,被一道无形的利刃整整齐齐地切成了两半。
上半身还在半空保持着攻击的姿态,下半身却已经滑落在地,墨绿色的血液和内脏“哗啦”淌了一地。
切口平滑如镜。
直到此时,李青的身影才出现在那对母子身前。
他没有停歇,脚下微动,身形如鬼魅般在混乱的战场上穿行。
一步踏出,与一只扑来的蛤蟆怪错身而过,那蛤蟆怪的头颅便冲天而起,腔子里的血喷出数尺之高。
再踏一步,剑光斜撩而出,三只犬妖的身体同时僵住,而后从腰间整齐地断成两截。
他的动作里没有王雷的刚猛决绝,甚至看不出任何发力的痕迹。
他就那么走着,那么挥剑,像是在自家后院里闲庭信步。
但每一步踏出,必有一颗妖魔头颅飞起。
每一次挥剑,必有一道血线在空中绽放。
这不是战斗,而是一场精准、高效,且冷酷到极点的单方面屠戮。
方才还让一众察妖卫手忙脚乱、险象环生的妖魔,在他的剑下,脆弱得如同豆腐。
赵雄一剑逼退身前的妖物,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脸上的惊色一闪即逝,很快便化为一种理所应当的了然。
其余的察妖卫则彻底看傻了。
他们呆立在原地,看着那道在妖魔尸骸中闲庭信步的玄色身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我操……那他娘的是李青?”
“他不是只会溜须拍马吗?”
一个年轻的察妖卫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手里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很想冲上去大吼一声:你他么是谁?快从李青身上下来!
一炷香不到。
巷子里,除了察妖卫们粗重的喘息声,再也听不到半点妖魔的嘶吼。
十几头妖魔的残肢断骸铺满了整条长街,血腥味浓得几乎化不开。
就在众人心神激荡之际,一只侥幸存活的鸟状妖魔发出一声尖利的怪叫,猛地振翅冲天而起,试图逃离这片修罗场。
李青目光一凝,脚下发力,整个人如一支离弦之箭,瞬间追了上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之中。
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群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同僚。
只有刘思阳一下子猜到了他的意图,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失魂落魄,喃喃自语。
“完了……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