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山。
霖城地界内,一座让凡人闻之色变的凶煞绝地。
整座山脉被浓得化不开的黑雾笼罩,妖气冲霄,连日光都难以穿透。
山道两侧,森森白骨随意散落,不知堆积了多少年岁,早已与泥土混为一体。
往日,这里是生灵的禁区。
今日,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李青没有隐匿身形,没有收敛气息。
他就这么一步一步,踩着那条由骸骨与怨念铺就的山路,走进了这座妖魔巢穴。
随着深入,一股纯粹而霸道的雷霆道韵,自他周身弥漫开来。
所过之处,阴冷的妖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如烈日下的冰雪般飞速消融。
山林间,那些潜藏在阴影中、蠢蠢欲动的低阶小妖,在感知到这股气息的瞬间,神魂俱颤,当场匍匐在地,连逃跑的念头都无法生出。
李青的眼中,世界已然是另一番景象。
在他视野下,整个黑风山被无数粗壮、猩红、散发着怨毒与血腥气息的丝线笼罩。
其中,有上千道丝线呈现出一种刺目的血红色。
线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个模糊不清、却充满了怨恨与不甘的人类虚影。
那是……被这些妖魔生生吞食的无辜亡魂!
过去枉死者的“因”,结成了今日这漫山遍野的罪孽之“果”。
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去辨认。
一眼望去,孰善孰恶,罪孽深浅,一目了然。
李青的眼神,一寸寸冷了下去。
他缓缓抬起左臂。
“嗤啦——!”
缠绕在手臂上的绷带无火自燃,顷刻间化作飞灰。
一条完全由紫色雷霆构筑而成的崭新手臂,暴露在阴冷的空气之中。
电光流转,神威自生。
“吼!”
一头身形堪比小山的吊睛白额虎,最先沉不住气,咆哮着从密林中一跃而出。
妖力狂暴无匹,血盆大口中,残留着生灵血肉的残渣。
在它身上,缠绕着三条浓郁的血色因果线。
李青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左手雷霆五指,对着它,隔空一握。
“噼啪!”
一道手臂粗的紫色狂雷凭空而生,对着虎妖的头顶悍然劈落!
那虎妖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庞大的身躯便在雷光中瞬间焦黑,而后崩解成漫天飞灰。
李青脚步未停。
一步踏出,身影便已出现在十丈之外。
山腰处,一头正在啃食人腿的狼妖猛地抬头,绿油油的妖瞳中,惊疑不定。
它察觉到了一股让它灵魂都在战栗的恐怖气息。
可还未等它发出警示的嚎叫。
一道青衫身影,已悄然立于它身侧。
“你身上,背着五条人命,该死!”
李青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狼妖浑身炸毛,凶性大发,利爪划破空气,带着森然寒光猛扑而来。
李青只是随意地向前一挥手。
“嗤——!”
一道细若发丝的紫色电弧一闪而逝。
狼妖扑击的动作,突兀地凝固在半空。
下一瞬,它那硕大的头颅,无声无息地从中断裂,骨碌碌滚落在地。
切口平滑如镜,甚至没有一滴鲜血流出,便已被狂暴的雷霆之力,将所有生机彻底蒸发。
李青面无表情地收回手,继续登山。
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开始了。
他化身行走于尘世的修罗,一路向上。
所过之处,没有一合之将。
第一位忍不住出手的妖王,是一头擅长隐匿的豹妖,它的身影与阴影融为一体。
可它刚从阴影中扑出,甚至没能靠近李青三丈之内。
一道凭空而生的雷光,便将其连同那片阴影,一同轰杀成渣。
第二和第三个妖王,是一对精通合击之术的狼妖兄弟。
它们引以为傲的联手绞杀之术,在李青面前,显得无比可笑。
李青只是随手一挥,两道截然不同的雷霆剑气呼啸而出。
一道锋锐无匹,一颗狼头高高飞起。
另一道却带着腐朽死气,将另一头狼妖直接腐蚀成一滩腥臭的脓血。
如今的他,早已不拘泥于任何固定的招式。
功过堂内两百余门功法,此刻尽数化为他最锋利的爪牙。
信手拈来,皆是绝杀!
恐慌,终于如瘟疫般在黑风山彻底蔓延。
那些往日里作威作福的妖王们,此刻肝胆俱裂,发了疯似的四散奔逃。
可它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在李青那洞悉因果的双眼下,任何沾染过人命血债的妖魔,身上那条血色因果线,都像是黑夜里的火把,无所遁形。
无论修为高低,无论藏身何处,都在他云淡风轻的抬手间,化作一地残尸。
而那些身上因果干净、从未害过人的小妖,哪怕与李青擦肩而过,他都未曾多看一眼。
一念,判生死!
……
黑风山巅,悬颅崖。
崖壁两侧,密密麻麻地悬挂着成百上千颗骷髅头,有人类的,也有各种妖兽的。
它们空洞的眼窝,无声地注视着这片天地。
在阴风的吹拂下,发出鬼哭般的“呜呜”声,宛若九幽地狱。
断崖尽头,盘膝坐着一道身影。
那是一头毛发灰白的老猿,身上竟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陈旧袈裟,一手持着骷髅念珠,一手立于胸前。
它眉慈目善,宝相庄严。
若非那股直冲云霄的恐怖妖气,几乎让人以为,这是哪座古刹里真正得道的高僧。
它,便是黑风山之主,半步金丹期大妖王。
法号,“倒栽菩提”!
老猿似乎早已察觉到山下的杀戮,却始终未动。
只是静静盘坐在那里,如一尊石像,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当李青的身影踏着满地碎尸,出现在悬颅崖时。
那老猿,终于睁开了双眼。
“阿弥陀佛。施主,你杀心太重了。”
它的声音洪亮如钟,却偏偏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慈悲韵味。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屠我满山徒众,已是犯下滔天杀业。”
“不若放下屠刀,皈依我佛,随我一同参悟这众生皆苦的无上妙法,如何?”
李青的目光越过那满嘴慈悲的妖猴,落在了它身后那由万千头颅组成的“风景”上。
他笑了。
这妖猴的身上,密密麻麻地缠绕着成百上千道血色因果线。
那些丝线浓稠如血浆,几乎将它整个身躯包裹,怨毒之气冲天而起,甚至在它身后,凝聚出了一片恐怖的血色修罗场。
“你所谓的‘佛’,就是让你将生灵的头颅斩下,挂在这里当作战利品吗?”
猿猴闻言,非但不怒,反而露出一丝悲天悯人的神情,轻轻捻动着那串骷髅念珠。
“施主,你着相了。”
“众生皆苦,生死不过是一场轮回,这副皮囊,便是苦海,是束缚。”
“我取下他们头颅,是为他们斩断尘缘,助他们脱离苦海,早登极乐,此乃大功德。”
“你我皆为求道者,当知这世道本就是一片苦海,弱肉强食,方为真理。”
“你今日杀我满山徒子徒孙,与我当年杀他们,又有何异?”
“你为你的‘道’而杀,我为我的‘道’而杀,你我,本就是同路人。”
好一个歪理邪说!
好一个颠倒黑白的畜生!
李青甚至懒得再与它废话。
他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这满崖的骷髅头,平静地开口。
“那今日在下便助大师斩断尘缘,早登极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