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内
风随将自己扔进柔软的沙发,高强度连续工作带来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四肢百骸。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习惯性地拿出个人光脑,指尖悬在太子的通讯界面上,犹豫了片刻,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实验总算告一段落,取得了阶段性突破,接下来有一段可以自由支配的假期。是该直接汇报进展?还是先问问近况?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庄园里……应该一切都好吧?
正当他踌躇时,私人助手轻轻敲门后走了进来。助手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恭敬地汇报了近段时间外界流传的一些消息。
“风随先生,您闭关期间,外面……发生了一些事。太子殿下前阵子遭遇了几次不明袭击,虽未受伤,但动静不小。不久前的皇室寿宴上,新入住的林烨琦先生为保护殿下受了伤。还有……就在今天,泉添议员被情报局审讯组带走,据说涉及重罪,具体情况不明……”
助手的消息来源有限,只知道这些半公开的、已经在一定层面引起震动的事件,对于背后的“暗影”组织、林烨琦的真实身份等核心机密一无所知。
然而,仅仅是这些信息,已足够让风随瞬间变了脸色。
“遇袭?受伤?入狱?”风随猛地从沙发上坐直身体,鎏金色的瞳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骤然升起的担忧。那张总是写满不耐烦和科研专注的脸上,此刻被凝重取代。他才离开了多久?家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备车!”他立刻下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立刻回庄园!”他需要立刻知道具体情况,立刻回到同伴身边。
他迅速向项目负责人提交了紧急离岗报告,以家中有重大变故为由申请假期。负责人在确认他负责的实验阶段已妥善收尾后,迅速批准了他的申请。
坐在飞速驶向医院的悬浮车上,风随的心绪难以平静。他再次点开光脑,这一次,他没有联系太子,而是先给潘晓和洛轩分别发了简短的消息:
「刚出实验室,听说家里出事了,我回来了。」
洛轩那边似乎在忙碌,没有立刻回复。
潘晓的消息几乎秒回,带着一种压抑后的疲惫:「大家都在医院。泉添哥……受伤了。」
看到这条回复,风随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立刻对智能驾驶系统下令:“改变路线,目标帝国第一医院,最快速度!”
————
医院顶层,特护病房区域。
泉添的紧急手术已经结束。万幸,黎沧虽然下手狠辣,但使用的都是常规刑具,并未伤及内脏骨骼,全是触目惊心的皮肉伤。然而,“全是皮肉伤”这个结论本身,就足以让所有知情者怒火中烧。
路夏燃动用了最高等级的医疗资源,包括能够极大加速细胞再生、修复组织的生物活性凝胶和高级医疗舱。在医疗舱内经过几个小时的紧急修复后,泉添体表那些皮开肉绽、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已经初步愈合,留下了纵横交错、颜色深浅不一的粉嫩新肉痕迹,看起来依旧令人心惊。剧烈的疼痛虽然被强效药物压制,但身体的极度虚弱和神经末梢残留的痛楚记忆,让他即便在昏迷中,眉头也依旧紧紧蹙着。
路夏燃小心翼翼地将泉添从医疗舱转移到干净的病床上,为他盖好柔软的被子。其他医护人员完成后续工作后,无声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自己人。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几个。潘晓和白衡朔安静地站在一旁。
路夏燃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泉添的病床边。他脱下白大褂,只穿着简单的衬衫,胳膊交叠搭在床沿,然后将头侧枕在自己的胳膊上,静静地看着泉添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那双总是充满活力、狡黠灵动的狐狸眼此刻紧闭着,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脆弱的阴影。
看着看着,路夏燃的眼睛慢慢红了,榛子色的瞳孔里蒙上了一层水光,被他强行忍住,没有落下。他悄悄在身侧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这点疼痛来压制内心翻江倒海的心疼和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愤怒。那个总是懒洋洋、爱享受、嘴硬心软的狐狸,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潘晓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看着床上虚弱不堪的泉添,又看了看将头埋在臂弯里、肩膀微微耸动的路夏燃,他默默地低下头,温热的泪水无声地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晕开小小的深色痕迹。他用力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白衡朔则靠站在门边的墙壁上,双手抱胸,下颌线绷得如同冷硬的岩石。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眸中,是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冰冷怒意,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房间的温度都仿佛降低了几度。他死死压抑着,才没有立刻冲出去,将那个所谓的审讯组夷为平地。
就在这片沉重而压抑的寂静中,病床上的泉添,睫毛忽然轻微地颤动了几下。
一直紧盯着他的路夏燃立刻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他猛地抬起头,迅速用手背擦了一下发红的眼睛,凑近泉添,声音因为紧张和担忧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怎么啦,是痛嘛?”
泉添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视线先是模糊涣散,过了好几秒才勉强聚焦。映入眼帘的,是路夏燃那双写满了焦急和心疼、还泛着红晕的眼睛。意识还没有完全回笼,但身体残留的、对那无边剧痛的恐惧记忆,让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痛楚的气音。
他看到路夏燃通红的眼眶,费力地动了动被被子盖住的手,似乎想抬起来。
“要喝水?”路夏燃立刻领会了他的意图,连忙轻轻握住他微凉的手,阻止他的动作,“别动,你身上还有伤,我来。”
听到动静,潘晓也立刻走了过来。他迅速倒了一杯温水,走到病床的另一侧。路夏燃小心地托起泉添的头颈,让他能稍微借力,潘晓则细致地将吸管凑到他的唇边,一点点喂他喝下温水。
微凉的液体滑过干涩疼痛的喉咙,带来些许舒缓。泉添想开口说些什么,也许是道谢,也许是询问,但意识依旧如同笼罩在浓雾中,沉重而模糊,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语言。
“添添哥,”路夏燃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带着安抚的力量,“先睡一会儿,什么都别想,睡醒了再说,我们都在呢。”
听着路夏燃温和而坚定的话语,感受着周围熟悉安心的气息,泉添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他不再挣扎着试图保持清醒,浓重的疲惫和药效再次袭来,他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任由意识沉入黑暗,陷入了更深沉的修复性睡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