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她微红的脸颊。
“我的‘把柄’,确实落在你手里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轻轻巧巧地打破了那几乎令人窒息的凝滞。
沈昭猛地回过神,一股热意不受控制地涌上脸颊。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拉开一点距离,强作镇定地别开脸,看向营地方向,语气试图恢复平时的淡然。
“知道就好……快回去吧,集合时间要到了。”
说完,她几乎是有些匆忙地转身,率先朝着营地的方向走去,步伐比平时快了不少。
周砚站在原地,看着她略显仓促却依旧挺直的背影,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鼻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发梢拂过的细微触感。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愉悦和明朗。
他这才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目光始终落在前方那个身影上。
周砚不紧不慢地走回八班的营地区域,姿态闲适,甚至称得上“闲庭信步”。
与平日里那个虽不冷漠但总带着几分疏离感的学神模样截然不同。
他刚走近,正手忙脚乱试图把睡袋塞回背包里的庄翰然就抬起头,一眼瞥见他,立刻大呼小叫起来:
“砚哥!你一大早跑哪儿去了?一回头人就没影了!”
庄翰然的目光滴溜溜地在周砚身上转了一圈,敏锐地捕捉到他卫衣后背和肩胛骨位置那片显眼的泥污草屑,眼睛瞬间瞪得更圆了:
“我靠!你这……你这是去泥地里打滚了?摔了?”
周砚没直接回答,只是弯腰拿起自己的水瓶,拧开喝了一口,动作从容不迫。
庄翰然凑近了些,像只好奇的大型犬,围着周砚转了小半圈,摸着下巴,脸上露出狐疑又探究的表情:
“不对啊砚哥……你这表情……”
他猛地顿住,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指着周砚的脸,声音都拔高了一个度:
“你不对劲!你心情好像……特别好?”
庄翰然说得没错。
此时的周砚,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夸张的表情,但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却像是落入了朝阳最璀璨的光彩,亮得惊人。
唇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压都压不下去的浅浅弧度。
整个人散发出的气息不再是那种礼貌性的温和,而是一种从内里透出的、真实的松弛和愉悦。
这太不“周砚”了!
周砚闻言,只是淡淡地瞥了咋咋呼呼的庄翰然一眼,随手将水瓶放回原处,语气平淡无奇:“早上空气好,随便走了走。”
这个回答,几乎和刚才沈昭应付赵心怡的一模一样。
“走走能走出这一身泥?还能走出这一脸……春光明媚?”
庄翰然显然不信,挤眉弄眼地追问,“老实交代,是不是碰上什么好事了?或者……碰上什么人了?”
他故意把“人”字咬得极重,意有所指。
周砚整理背包带子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侧过头,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不远处七班的方向——
沈昭正被赵心怡和孟空翠围着,似乎在分享那个橘子,侧脸带着轻松的笑意。
他的目光在那抹身影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随即自然地收回。
然后,他抬手,屈指在庄翰然凑得过近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嗷!”
庄翰然吃痛,捂住额头哀嚎一声。
“聒噪。”
周砚丢下两个字,语气里却听不出丝毫责备,反而带着点难以掩饰的轻松笑意。
他背起收拾好的背包,不再理会还在旁边龇牙咧嘴、试图挖掘更多内幕的庄翰然,转身去查看班级集合的情况。
只是那挺直的背影,和微微扬起的嘴角,无声地印证了庄翰然的猜测——
周大学神今天的心情,确实是前所未有的好。
八班的人群里,苏晚晴静静站着,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追随着那个挺拔的身影。
她看着周砚不紧不慢地走回来,看着他被庄翰然围着大呼小叫。
甚至……看着他嘴角那抹压不下去的、极其罕见的浅淡笑意。
那笑意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了一下她的心口。
苏晚晴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捏紧了手中叠得整齐的毛巾。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眼神复杂地落在周砚背后那片显眼的泥渍和草屑上。
她是注意周砚最久的人。
久到熟悉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习惯——
他习惯性的微微皱眉,他思考时指尖无意识敲击桌面的节奏,他拒绝人时礼貌却疏离的眼神。
正因如此,她才比庄翰然更清晰地感知到,周砚此刻的不同寻常。
那绝不仅仅是“心情好”三个字可以概括的。
那是一种从内而外散发出的、难以言喻的松弛和……
暖意。
像是常年积雪的山峰,忽然被阳光照透,融化了最尖顶的那一点寒冰。
而这种变化,是因为什么?
或者说……是因为谁?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七班的方向,精准地落在了那个同样刚回来不久、正和朋友说笑着的沈昭身上。
看到沈昭同样沾了些许泥点的裤脚和那双明亮带笑的眼睛,苏晚晴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一个令人窒息的猜测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型。
难道周砚这一早的失踪,这一身的狼狈,甚至这难得的好心情……都和沈昭有关?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尖锐的酸涩和慌乱。
她一直以为,周砚那样的人,就像高悬在天边的冷月,清辉洒向所有人,却从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她以为自己还有时间,可以慢慢地、小心翼翼地靠近。
可现在……
她看着周砚抬手弹开庄翰然,听着他那句带着罕见笑意的“聒噪”,看着他转身时那明显比平时轻快几分的步伐……
苏晚晴猛地收回视线,低下头,假装整理自己的背包带子,长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她眼底翻涌的不安和失落。
她用力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