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港五月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渐渐变得明亮灼热。
第三天上午，前一日的疲惫彻底发作，房间里一片静谧，两人竟双双睡起了懒觉。
楚薇先醒了过来。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规规矩矩地躺在床的一侧，而旁边的王石安也老老实实地睡在另一边，那条无形的“楚河汉界”仿佛从未被跨越。
从昨晚入睡到现在，姿势似乎都没怎么变。
一股莫名的、微小的失落感，悄然爬上心头。
她悄悄侧过身，支起胳膊，看着身边仍在熟睡的王石安。
晨光勾勒出他安静的侧脸轮廓，呼吸均匀绵长，显然睡得正沉。
对比昨天早上醒来时那令人面红耳赤的纠缠，今天这“相安无事”的景象，反而让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个呆子……”
楚薇在心里小声嘀咕，结合自己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再看王石安睡得如此香甜，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她越想越气，突然抬起脚，对着背对自己的王石安的屁股，不轻不重地踹了一下。
“咚！”
“哎哟！”
王石安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直接坐了起来，一脸茫然加惊吓，睡意全无。
他捂着屁股，扭过头，看着眼前气鼓鼓的楚薇，完全摸不着头脑：
“薇薇？你……你踢我干嘛？”
“干嘛？”
楚薇盘腿坐在床上，叉着腰，努力摆出兴师问罪的架势，脸颊却有点发烫。
“王石安！你违约了！说好谁越界谁是小狗还要请早茶的！”
王石安更懵了，他环顾了一下自己这边，又看看中间宽宽的“隔离带”，冤屈万分：
“领导，讲点道理啊！我睡得规规矩矩的，连一厘米都没过界！是你踢的我啊！”
“我……我不管！”
楚薇词穷，开始耍赖，伸手指着他：
“你心里越界了！你昨晚肯定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不然为什么背对着我睡那么远？心里有鬼！所以就是你违约了！”
王石安被她这通歪理邪说弄得哭笑不得，但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和强装凶狠实则心虚的眼神，忽然间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他心里的那点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融融的笑意。
他忍着笑，双手作投降状：
“好好好，是我违约，我是小狗，行了吧？汪汪！尊敬的领导，想吃什么早茶？小的这就给您去买，将功补过！”
看着他这副配合耍宝的样子，楚薇自己也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才那点莫名其妙的火气和失落也随之一扫而空。
她跳下床，扬起下巴：
“这还差不多！我要吃虾饺、烧麦、凤爪、流沙包……还有，今天你得陪我再去一趟我们报社，我有点东西要拿！”
“遵命，领导！”
王石安也笑着起身。
一场“清晨风暴”在笑闹中化为无形。
吃完丰盛的早茶，两人便慢悠悠的压着马路，向着楚薇工作的报社走去。
他们沿着林荫道不紧不慢地走着，中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手臂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一起。
走了一段，楚薇忽然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侧过头，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狡黠的笑意，压低声音问：
“喂，王石安，问你个事儿……你昨晚上……后来到底睡着没？”
王石安被她问得一愣，耳根微微发热，面上却强作镇定：
“当然睡着了。不然干嘛？”
“骗人。”
楚薇撇撇嘴，一副“我早就看穿你了”的表情：
“那你睡着之前……有没有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我能想什么。”
王石安眼神飘向路边新抽芽的梧桐叶，含糊其辞。
“真的？”
楚薇拖长了语调，故意凑近了一点，盯着他的侧脸：
“那为什么后来那么……老实？一动不动的。这可不像某些人的风格啊。”
王石安被她问得有些招架不住，感觉脸颊的温度在升高。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带着戏谑和探究的眼睛，无奈又好笑地反问：
“楚记者，你这是审讯呢？我要是不老实，你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儿？”
楚薇的脸“唰”一下红了，轻捶了他一下：
“你想得美！谁要你不老实了！我那是……那是基于事实的合理推测！”
“哦——”
王石安学着她刚才的语调，拉长了声音，眼里满是笑意：
“原来楚记者对‘不老实’的后果，设想得还挺全面。”
“王石安！你讨厌！”
楚薇羞得脖子都红了，扭过头快步往前走。
“不跟你说了！”
王石安笑着快步跟上，与她并肩而行。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一种心照不宣的亲昵感，在无声的嬉闹和未尽的言语中悄然流淌。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低声斗嘴，原本半小时的路程，两人硬是磨蹭了将近一个小时。
仿佛只要在一起，连最寻常的街道都变得趣味横生。
来到了楚薇工作的新闻报社。
报社位于一栋有些年头的写字楼里，电梯门一开，扑面而来的是空调冷气混合着油墨、旧报纸和咖啡的独特气味。
开放式办公区内，一排排格子间里堆满了稿件和书籍，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和编辑急促的讨论声交织在一起，透着一股忙碌而充满活力的气息。
一进办公区，熟悉的同事就笑着打趣：
“哟，小楚，你这几天不是休假吗？怎么，带男朋友来视察工作了啊？”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编辑从电脑后探出头来。
“去你的！我来拿点资料！”
楚薇脸一红，嗔怪地回了一句，拉着王石安快步往自己的工位走。
“小楚，你男朋友真帅！啥时候请我们吃喜糖啊？”
隔壁桌一个年轻的女记者也笑着凑热闹。
楚薇羞得耳朵尖都红了，没好气地挥挥手：
“干活干活！稿子写完了吗你就瞎起哄！”
王石安跟在她身后，看着这充满烟火气的职场氛围和她羞窘的模样，只觉得有趣，嘴角一直带着笑意。
他非但没觉得尴尬，反而落落大方地朝那位打趣的同事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这从容的态度，倒让楚薇有些不好意思了。
直到快步走出办公区，楚薇才松了口气，轻轻捶了他一下，低声嗔怪：
“喂，你刚才怎么也不帮我说句话！”
王石安低头看着她泛红的耳尖，眼里满是笑意，压低声音说：
“我看你‘战斗力’挺强的，一挑二都不落下风。我要是帮腔，他们岂不是起哄得更厉害？”
“你……！”
楚薇语塞，瞪了他一眼，自己却先忍不住笑了：
“算了算了，快走快走，这地方不能待了！”
拿了资料，两人又在街头逛了逛，傍晚时分，楚薇带着王石安去了一家她常去的甜品店。
吃完甜品出来，华灯初上，夜色温柔。
两人沿着一条相对安静的林荫道散步回酒店。
也就在这时，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再次袭来，比前两次更清晰、更持久。
王石安脸上的笑容淡去，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楚薇的手，低声道：
“薇薇，好像又来了。别回头，自然点，跟着我走。”
楚薇心里一紧，但感受到他手心的力量和沉稳的语气，也迅速镇定下来，点了点头。
王石安没有选择回避，而是带着楚薇，突然拐进了路边一条灯光稍暗、行人稀少的小巷。
他步伐加快，楚薇紧跟其后。
走了十几米后，他猛地将楚薇拉到自己身后护住，同时骤然停步、转身！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部队里特有的警觉和爆发力。
果然，一个穿着普通夹克、戴着鸭舌帽的身影，也跟着拐进了巷口，似乎没料到他们会突然停住，脚步下意识地一顿。
“朋友，跟了一路了，不累吗？”
王石安的声音在寂静的小巷里显得格外冷峻。
“亮个相吧。”
那人站在巷口的阴影里，沉默了几秒。楚薇紧张地抓着王石安的胳膊。
终于，那人似乎叹了口气，抬手缓缓摘下了帽子，向前走了几步，让路灯的光线照亮了他的脸。
看清对方容貌的瞬间，王石安脸上的警惕和冷峻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巨大的惊讶，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