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指影,悬于渊口,如归墟凝成的判官笔尖。
玄霄山巅,蚀灵脓血自护山大阵的裂罅奔涌,如溃堤污河,冲刷着千年仙基。玉阶染褐,灵草成灰,蚀瘟僵傀在昔日同门的惨嚎中撕开更多血肉。流云川深蓝袍袖浸透蚀血,手中玉碟齑粉混着冷汗簌簌滑落,他望着渊底那指向山门最大裂痕的灰暗指尖,喉间腥甜翻涌,却吐不出半个字。
劫主临霄。非是宣告,而是…行刑。
那由道茧劫灰凝聚的七尺人形,无面无目,唯有胸口一点暗红劫心搏动如渊狱丧钟。灰暗浆液流淌的体表,焦痕裂璺如干涸大地的伤口,渗出缕缕吞噬光线的灰白劫烟。它抬起的“手臂”并非实体,而是由粘稠的归墟死寂与蚀炁劫怨强行捏合的烬形轮廓。指尖所向,虚空无声坍陷,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散发着腐朽终焉气息的灰烬轨迹。
指尖…点落。
没有惊天爆鸣,没有光华炸裂。只有一声轻微到极致、却刺穿所有神魂的…朽灭之音。
“啵。”
指尖触及玄霄护山大阵那道最狰狞的裂痕。
时间…凝滞了一刹。
紧接着——
“滋…滋滋滋…”
裂痕边缘流淌的蚀灵脓血,如同被投入焚化炉的油脂,瞬间…汽化!不是蒸发,而是从物质层面被彻底…归墟化!脓血消失处,裂痕本身开始…碳化!如同被无形巨烙烫过的朽木,光幕裂口边缘急速蔓延开蛛网状的焦黑死纹!死纹所过,七彩仙霞光幕如同风化的古壁画,大片大片剥落、粉碎、湮灭为…蚀灵尘霾!
尘霾非烟非雾,而是由最精纯的蚀炁劫怨与归墟死寂凝结的…终末之灰!灰霭弥漫,触及山体灵玉的瞬间——
“咔嚓!咔嚓嚓——!!!”
整座玄霄仙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骨裂之音!
自山巅执法堂起始,承载万载仙基的灵玉山体,如同被亿万蛀虫啃空的巨木,表面浮现无数纵横交错的焦黑裂璺!裂璺深处,流淌的不是地脉灵浆,而是粘稠、污浊、翻涌着蚀瘟孢子的…蚀髓脓泉!脓泉喷涌处,琼楼玉宇如蜡油融化,琉璃瓦当坍缩成焦脆空壳,雕梁画栋寸寸碳化剥落!仙禽灵兽哀鸣未绝,羽翼血肉便已蒙上灰白霉斑,僵坠如石!
“不——!” 流云川目眦欲裂,脚下灵玉阶台轰然崩塌!他身形急坠,深蓝袍袖卷起残存灵力试图稳住身形,然灵力触及弥漫的蚀灵尘霾,竟如冰雪遇沸汤,嗤响间消融殆尽!蚀瘟孢子如活物般钻入袍袖缝隙,肌肤瞬间爬满灰黑霉纹!他闷哼一声,强行逆转经脉,喷出一口精血化作血遁残光,射向尚未完全崩塌的后山禁地方向!所过之处,身后弟子在蚀髓脓泉与尘霾中化为扭曲碳影!
劫指轻点,仙山…烬葬!
而此刻!渊底!劫主灰暗轮廓点出一指后,胸口劫心搏动骤急!并非因灭山快意,而是感应到…飘散!
无数无垢自爆后残存的星魂碎片,裹挟着微弱的净灭余晖,在玄霄山崩塌的灭世尘霾与归墟浆瀑的撕扯下,如风中残烛,正急速飘散、湮灭!
劫心搏动!一股源自本能的、混合着归墟死寂与蚀炁劫怨的…吞噬饥渴…轰然爆发!劫主无面的“头颅”微微转动,“视线”锁定了最近一点、即将被浆瀑吞没的星魂碎芒!
灰暗浆液凝聚的“手臂”猛地探出!五指张开,掌心焦痕裂璺幽光大盛!一股恐怖的归墟劫吸力悍然生成!目标——星魂碎芒!
“咻——!”
碎芒如倦鸟归林,毫无反抗地被吸入掌心裂璺!裂璺深处,那粘稠的灰暗浆液瞬间沸腾!如同强酸腐蚀金箔!星魂碎片中残存的净灭星力与劫主本源蚀炁激烈对冲!
“滋啦——!!!”
劫主灰暗躯壳剧震!掌心裂璺处猛地炸开一团刺目的、混合着净白星焰与蚀炁黑烟的…蚀光星爆!爆光中,隐约可见无垢仙子残存的痛苦面容一闪而逝!劫主整条“手臂”的灰暗浆液在爆炸冲击下剧烈翻腾、蒸发!焦痕裂璺急速扩大,边缘碳化剥落,露出下方更幽邃的、旋转的归墟暗流!
吞噬星魂…竟遭反噬!
然劫心搏动更狂!劫主非但未退,灰暗轮廓反而向前一步!胸口劫心暗红光芒暴涨!体表流淌的浆液如沸油翻滚,更多焦痕裂璺炸开!一股更庞大、更霸道的归墟劫吸力,以自身为风暴眼,悍然…笼罩向所有飘散的星魂碎片!
“嗡——!”
数十点星魂碎芒如被无形巨网捕捞,瞬间倒卷,投向劫主!
“噗!噗!噗!噗——!!!”
连绵不绝的蚀光星爆在劫主躯壳各处炸开!灰暗浆液如被投入巨石的泥潭,疯狂溅射、蒸发!焦痕裂璺蛛网般蔓延全身!碳化的“皮肤”大片剥落,露出内部粘稠旋转的归墟暗流!劫主身形在爆炸中踉跄、扭曲、几乎溃散!然其胸口劫心搏动却愈发沉重、坚定!每一次搏动,都强行将炸散的灰暗浆液与蚀炁劫怨重新收束、粘合!
它在…以自身为熔炉!强行炼化星魂净灭之力!
每一次爆炸,都有一缕微不可察的净灭星屑被劫心强行剥离、吞噬、同化!劫心深处那点暗红余烬,在吞噬星屑后,竟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温润玉泽!
此消彼长!星魂碎片急速黯淡、湮灭!
而此刻!葬星渊底,那喷涌归墟浆瀑的泪痕之眼,在劫主吞噬星魂引发的剧烈能量对冲与空间震荡下,骤然…扩张!
“轰隆隆——!!!”
泪眼裂口猛地撕开数倍!喷涌的蚀空浆瀑不再是粘稠浆流,而是…沸腾的归墟风暴!风暴核心,不再是漆黑死寂,而是翻滚着无数灰白骨骸虚影、沉浮着破碎天道符文的…蚀骸乱流!乱流所过之处,空间如脆弱的琉璃,寸寸崩解、湮灭!渊底蜂窝状的黑岩岩壁,如同被巨兽啃噬的奶酪,大块大块地崩塌、消失!
风暴席卷!直冲…因玄霄崩塌而失去最后屏障的…人间界壁!
“咔嚓——!!!”
一声比玄霄山崩更沉闷、更绝望的碎裂声,自无尽高处传来!那是…世界屏障不堪重负的…呻吟!
劫主在星爆中重塑躯壳,泪眼噬天风暴已至!它缓缓抬起那在爆炸中重塑、焦痕更深、浆液更粘稠的灰暗手臂,掌心…对准了那撕裂界壁、涌向人间的…蚀骸洪流!
这一次,指尖凝聚的,不再是毁灭,而是…归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