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契遁入荒山雾霭,周身衰气如影随形,所过之处,草木低萎,岩壁隐现灰败蚀痕。其经脉内,蚀炁因外界灵气冲荡与方才强行催发瘴气而翻腾不休,反噬之力如细针攒刺,迫得他寻了一处偏僻山洞暂歇,以《蚀疫魔经》残篇法门艰难疏导,将那股暴戾之气再度压入丹田毒种之内。
契匿洞!炁沸反噬!魔经压毒种!
洞外日升月落,不知几番轮转。待其勉强压下伤势,步出山洞时,外界已是晨光熹微,然其周身丈许,光线依旧黯淡,如笼薄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腐朽息味,乃蚀炁外泄所致。
日出契出!光黯息腐!
他眸光沉静,辨明方向,朝着山势较低、或有微弱人烟气息处行去。需寻些人间烟火气暂掩周身异状,或能探听外界风声,尤其是碧落仙宗与那“蚀源现世”之言,已掀起何等波澜。
契辨向!寻人烟探风声!
步履所及,荒径渐显。终在一日晌午,见得山坳深处,倚着一条枯水涧,散落着十数户人家的破败村落。村中屋舍低矮,多以泥石垒就,村口老树半枯,枝桠虬结,村间小道尘土微扬,一派穷困潦倒之象。此等荒村,灵气稀薄近无,正合他暂避。
见荒村!屋破树枯!合暂避!
然司契方近村口百丈,村中便起异状!
村东头一株半死不活的老槐树,叶片竟无风自落,顷刻间凋零殆尽,枝干迅速转为灰黑,如遭雷亟火焚!树下嬉戏的几名稚童忽地哇哇大哭,身上并无伤痕,却莫名起了大片红疹,哭嚎不止!
近村!槐凋零!童起疹哭!
村中唯一一口深井,井口石栏骤然开裂,井水变得浑浊发苦,散发出淡淡腥气!几名前来打水的村妇惊惶后退,水桶坠地,桶中清水溅出,落地竟滋啦作响,蚀出点点小坑!
井裂水苦腥!水蚀地!
村尾一处简陋的土地祠,祠中那尊本就模糊的石像,竟自眉心裂开一道细缝,缝隙处迅速灰化,如被虫蛀!祠前香火骤然熄灭,青烟散作一股恶臭!
祠裂像灰!香熄烟臭!
一时间,村中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哭喊声、惊叫声不绝于耳。村中唯一一位略通医术的老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连番异变骇得手足无措,连连念叨:“瘟神过境…这是瘟神过境啊!”
村惶!呼瘟神过境!
司契于村外止步,面色无波,眸光却深敛。此等景象,他早已司空见惯,乃其“厄瘟染”之体接近生灵聚居之地,引发的微小却广泛的灾厄显化。此村贫瘠,无灵物可损,故异变多显于草木、水脉与凡俗之物上。
契止步!见惯厄瘟染显化!
他正欲转身离去,免得多造孽债,忽觉远处一道隐晦气息急速逼近!那气息阴冷滑腻,似毒蛇吐信,牢牢锁定了此地方才爆发的微弱厄炁波动,更精准地指向了他!
忽觉!隐晦气锁厄炁至!
一道灰影自林间窜出,落于村口枯树之上,现出一名身形瘦削、面色苍白的黑袍男子。其袍袖宽大,双手藏于袖中,唯有一双细长眼眸,闪烁着贪婪与灼热的光芒,死死盯住司契,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灰影现!黑袍男!眸贪盯契!
“啧啧啧…好精纯的蚀瘟之炁!好一个行走的天灾源体!”黑袍男子嗓音嘶哑,似砂纸摩擦,“不枉费某家循着碧落仙宗那点微末线索,一路追索至此…你,便是那自归墟坟场现世的‘蚀源’?”
男言!赞蚀炁!道追索!问蚀源!
司契心神一凛,碧落仙宗动作好快!此人竟能凭一丝线索追踪至此,且其气息诡异,似专为“厄运”而来。他暗中运转蚀炁,冷声道:“阁下何人?”
契凛!碧落快!运转炁冷问!
黑袍男子低笑一声,袖中探出一只手,苍白修长,指尖却萦绕着一缕如活物般扭动的灰气。“某家‘赤枭’,一介散修,唯对天地间诸般‘厄运’‘衰气’感兴趣。道友身负如此奇珍,何必藏匿于此荒村野地,平白惹这些凡俗惊扰?不若随某家而去,必能物尽其用…”
赤枭!示灰气!言散修!邀契!
言罢,他指尖灰气骤然射出,并非攻向司契,而是直射村中那口异变的苦井!灰气及井,井中腥苦之水竟冲天而起,化为一条浑浊水蟒,张开巨口,携带着浓烈的病疫之气,噬向司契!此人竟能引动并放大司契带来的厄运,化为己用!
枭引灰气!化疫水蟒噬契!
司契眸光一寒,此人绝非善类,其术法歹毒,更欲擒拿自己!他足下微顿,不退反进,周身蚀炁勃发,于身前凝成一面腐朽气盾,盾面灰纹流转,散发湮灭生机之气。
契寒!进!凝腐朽气盾!
疫水巨蟒狠狠撞上气盾!预想中的轰鸣并未出现,那浑浊水蟒触盾瞬间,竟如冰雪遇沸汤,无声消融,其内蕴病疫之气被盾面蚀文疯狂吞噬、转化,反哺司契周身蚀炁!赤枭之术,竟成了司契的资粮!
蟒撞盾!无声融!疫气被噬补炁!
赤枭眼中贪婪更盛,不惊反喜:“好!好!竟能直接吞噬转化疫病之气!果然是天生的厄运载体!某家更要定你了!”他袖中再动,数枚刻满诡异符文的骨锥激射而出,锥尖闪烁着破罡污元的幽光,直取司契周身大穴!
枭喜!射污元骨锥!
司契冷哼一声,蚀疫毒种微震,引动方才吞噬的疫气混着自身蚀炁,屈指一弹,数点灰黑火星迎向骨锥。火星及锥,那些符文幽光顷刻黯淡,骨锥本身更是迅速锈蚀脆化,于半空中便崩解为粉末!
契哼!弹灰火星!锥锈崩解!
赤枭脸色微变,显然未料到司契对蚀炁掌控如此精妙,竟能轻易化去他得意法器。他正欲再施手段,司契却已不愿纠缠。此地动静已大,迟则生变。
司契并指如剑,引动一缕寂灭道则附于指尖,对准赤枭,隔空一点!
契并指!引寂灭则点枭!
一道极细灰线破空而去,无视距离,瞬间没入赤枭身前虚空。赤枭怪叫一声,周身护体灵光剧烈波动,竟被那灰线蚀穿一个孔洞,虽未伤及本体,却让他气息一滞,法术被打断!
灰线破空!蚀穿灵光!枭滞!
趁此间隙,司契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灰影,疾速遁向深山更深处,不再回头。
契遁深山!
赤枭稳住气息,望着司契消失的方向,眼中贪婪与惊疑交织,最终化为一丝志在必得的阴冷笑意。“好厉害的蚀源…跑不了…你终归是我的…”他身影缓缓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枭笑!志在必得!隐!
荒村之中,异状渐息,然村民惊魂未定,那瘟神过境之语,恐将流传许久。
而司契之踪,已为更诡异之人盯上。前路荆棘,又添一重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