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慧敏走进空旷的大厅，曾经人来人往、灯火通明的地方，如今只剩下昏暗的应急灯，显得格外冷清凄凉。
她乘坐电梯来到顶层——曾经的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隐约的说话声，是苏成的声音，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温柔与谄媚。
兰慧敏的脚步顿在门口，心脏像是被针扎一样疼。
她轻轻推开一条门缝，往里看去。
苏成坐在曾经属于父亲的办公椅上，手里拿着手机。“有人提出要我用苏景辞还钱！你等着吧！等我迈过这个坎，你看我怎么收拾这些天搞事的那些人！为什么舍不得？他又不是老子亲生的！”
父亲的惨死、伪造的遗嘱、公司的破产、多年的背叛……所有的痛苦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兰慧敏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门，冲了进去。
“苏成！你这个畜生！”
苏成被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手里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
看到兰慧敏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里满是血丝和恨意，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慧敏？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兰慧敏一步步走向他，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我要是不来，怎么能知道你这个骗子的真面目！”
苏成下意识地想去捡地上的手机，却被兰慧敏一把推开。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份真实的遗嘱，狠狠摔在苏成面前的办公桌上，纸张散落开来，像是一片片破碎的真相。
“这是我父亲的遗嘱！是你伪造了另一份遗嘱，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苏成，你告诉我，我父亲的死，是不是也和你有关？是不是你杀了他？”
兰慧敏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混合着愤怒与绝望。
苏成看着桌上的遗嘱，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份被他藏在保险柜最底层、以为永远不会被发现的遗嘱，竟然会被兰慧敏找到。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寻找狡辩的理由：“慧敏，你听我解释，这份遗嘱是假的！是有人故意伪造来陷害我的！当年爸去世前，确实是把公司交给我了，有律师和所有元老作证……”
“陷害你？”
兰慧敏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悲痛，“苏成，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这是我父亲的亲笔签名，我一眼就能认出来！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被你骗得团团转的傻子吗？”
她指着苏成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兰家的财产！为了你的野心，你不惜伪造遗嘱，甚至杀害了我的父亲！这些年，你在我面前扮演着好丈夫、好女婿的角色，苏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苏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兰慧敏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他知道，所有的伪装都已经被撕碎，再也瞒不下去了。
他猛地站起身，脸上的慌乱和伪装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狰狞的疯狂。
“是！我是伪造了遗嘱！那又怎么样？”
苏成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刺耳，像是淬了毒的刀子，“兰慧敏，你真以为我愿意做你们兰家的上门女婿？这些年，我在你们家做小伏低，看你父亲的脸色，听你们兰家亲戚的冷嘲热讽，我受够了！”
“我父亲待你不薄！”兰慧敏气得浑身发抖，“他给你权力，给你地位，把你当成亲儿子一样对待，你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
“亲儿子？”
苏成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不甘和怨毒，“他从来就没真正看得起我！他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可以替他打理公司、照顾他女儿的工具！我为兰氏集团呕心沥血，做出了那么多成绩，可在他眼里，我永远只是个外人，是个靠着女人上位的上门女婿！”
“是我让你做上门女婿的吗？是我让你做小伏低的吗？”
兰慧敏歇斯底里地喊道，泪水模糊了视线，“当年是你自己死乞白赖地追求我，是你自己答应我父亲会好好照顾我、好好打理公司！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的，现在却反过来怪别人？苏成，你不要为你的野心找任何借口！”
“野心？”
苏成冷笑，一步步逼近兰慧敏，眼神里的疯狂越来越甚，“我就是有野心！我不想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我想拥有财富，拥有权力，有错吗？要怪就怪你父亲太固执，太看不起人！他挡了我的路，就该有这样的下场！”
兰慧敏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撕裂，她踉跄着后退，声音带着最后的希冀：“我父亲的死……真的是你做的？”
苏成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彻底撕下了所有的伪装：“是又怎么样？你爹当年明明还能再活几天，可我看他躺在病床上哼哼唧唧的样子，实在是太碍眼了！他活着一天，我就一天不能真正掌控公司。我只是帮他解脱了，拔掉了他的氧气管而已，让他少受点罪，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你……你这个恶魔！”
兰慧敏气得浑身冰凉，牙齿都在打颤。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深爱的丈夫，竟然是杀害父亲的凶手！
她和杀父仇人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还为他生儿育女，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恶魔？”
苏成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不屑，“这么多年过去了，证据早都没了。你手里这份破遗嘱，就算是真的，又能说明什么？你以为凭着它，就能把我怎么样？警察不会信你，没有人会信你！”
他得意地看着兰慧敏绝望的样子，继续说道：“再说了，我已经和别人好了，只要把苏景辞那个野种卖掉，我就能拿到一大笔钱！”
“你竟然想卖掉景辞？”
兰慧敏目眦欲裂。就算景辞不是苏成亲生的，可也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是她的心头肉！
苏成竟然连一个无辜的孩子都不放过，简直丧心病狂！
苏成重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指尖夹着烟，烟雾模糊了他的眉眼，却掩不住语气里的漫不经心。
“这几十年了，我外面一直有人。一个苏景辞算什么？只要能救公司，就算是十个苏景辞我也可以卖掉！”
他说这话时，甚至没看她一眼，目光落在窗外虚无的某处，仿佛在陈述一件与两人无关的琐事。
兰慧敏的血液瞬间冲到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结婚近四十年，她从青涩姑娘熬成中年妇人，为这个家操持得心力交瘁。
“你说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带着最后的挣扎。
苏成终于转过头，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笑：“我说，我外面一直有人，不止一个。”
他慢条斯理地弹了弹烟灰，“从你怀上苏明轩开始，就没断过。你以为我那些出差、加班，都是真的？”
兰慧敏只觉得天旋地转，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疑点，此刻全都清晰地浮现。
他身上偶尔沾染的陌生香水味，手机里删得干净的通话记录，越来越少的家庭聚餐，还有他看她时，日益淡漠的眼神。
她以前总安慰自己，他是压力大，是为了这个家奔波，却从没想过，他的奔波里，根本没有她的位置。
“为什么？”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破碎的哭腔。
“为什么？”
苏成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因为跟你在一起太无聊了。你眼里只有柴米油盐和孩子，跟你多说一句话都觉得费劲。人家比你懂我，比你有意思，也比你更懂得怎么让我开心。”
他的话像一把把尖刀，精准地刺进兰慧敏最柔软的地方。
她想起自己为了照顾家庭，放弃了喜欢的工作，放弃了和朋友聚会，把所有精力都倾注在这个男人和这个家里。
她以为这是责任，是爱，却在他眼里成了“无聊”的代名词。
“你就没想过，我会知道吗？”兰慧敏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茶几上，碎成一片冰凉。
“知道了又怎样？”
苏成熄灭烟头，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就是要让你知道。兰慧敏，我受够你这副贤妻良母的样子了。我就是要摧毁你那点可笑的执念，让你明白，你以为的幸福，从来都不堪一击。”
他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冰锥，一点点敲碎兰慧敏的意志。
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突然觉得十五年的感情，像一场荒诞的闹剧。
她曾经以为的山盟海誓，如今都变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刃；
她曾经坚守的家庭，不过是他用来掩饰背叛的空壳。
兰慧敏瘫坐在沙发上，浑身无力。
她的世界，在苏成轻描淡写的坦白里，彻底崩塌了。
那些日复一日的付出，那些小心翼翼的守护，那些对未来的憧憬，全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连哭泣都变得麻木。
苏成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病态的满足。
积压在心底的所有愤怒、悲痛、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兰慧敏的理智被彻底冲垮。
她的目光落在办公桌角落——那里放着一个水晶奖杯，是当年父亲颁发给苏成的“年度杰出贡献奖”，如今却成了最讽刺的存在。
没有丝毫犹豫，兰慧敏猛地冲过去，抓起那个沉重的水晶奖杯，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苏成的头部狠狠砸了下去！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水晶奖杯重重砸在苏成的额头上。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头发和脸颊。
苏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还残留着得意和错愕的表情，身体晃了晃，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水晶奖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碎片溅了一地，就像兰慧敏破碎的人生。
兰慧敏站在原地，双手还保持着挥砸的姿势，指尖沾满了温热的鲜血。
她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苏成，看着地上蔓延开的血迹，眼神空洞，没有丝毫恐惧，只有无尽的疲惫和绝望。
她对不起父亲。
如果不是她当年眼瞎，被苏成的花言巧语欺骗，父亲就不会惨死，兰家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更对不起孩子们，让他们生活在一个充满谎言和背叛的家庭里，如今还要面对家破人亡的结局。
可孩子们都已经成年了。
明轩稳重，宇恒也长大了，景辞也独立了，温燃算是……自己对不起他吧……下辈子再还吧！
他们都有了自己的生活，或许……没有她，他们能过得更好。
而她，这么多年活在欺骗和谎言里，早已身心俱疲。
她想念父亲，想念那个曾经温暖和睦的家。
现在，父亲的仇报了，她也该去找父亲了，去弥补自己当年的过错。
兰慧敏缓缓蹲下身，看着苏成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
她伸出手，抓住苏成的胳膊，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拖着他沉重的身体，一步步走向办公室的落地窗。
窗外是繁华的城市景象，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可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让她爱恨交织的世界，然后，毫不犹豫地拉开落地窗，拖着苏成，纵身跳了下去。
“爸，我来陪你了。”
“苏成，你这个恶魔，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城市的夜空，随即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楼下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刹车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