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燃推开董事长办公室门时,温衡阳正对着落地窗抽烟,烟灰缸里的烟蒂堆得像座小坟头。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斜切进来,在他发间镀了层冷光,倒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肃杀。
“坐。”温衡阳头也没回,声音裹着烟味砸过来,“昨天为什不来上班?”
温燃在沙发上坐下,公文包放在膝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皮质纹路:“身体不太舒服。”
“不舒服?”温衡阳猛地转身,烟蒂在烟灰缸里碾得滋滋响,“我看你是心思根本不在公司!那个新能源项目谈了三个月,你说放就放?温氏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当甩手掌柜的!”
温燃垂着眼皮听着,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得打转,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手头的项目先交给副总,”温衡阳将烟摁灭,语气缓和了些,却更像裹着糖衣的刀子,“你最近状态不对,回家休息半个月,调整好了再说。”
“好。”温燃应得干脆,甚至微微颔首,“谢谢爸关心。”
温衡阳反倒愣了愣,大概没料到他会这么顺从。以往但凡涉及工作调整,温燃总要争上几句,像只炸毛的猫。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冷哼:“出去吧。”
温燃走出办公室时,脚步轻快得像卸下了千斤重担。电梯下降的数字跳得飞快,他掏出手机给萧烬发消息,指尖都带着笑意:【解放了,接我。】
萧烬的车就停在公司楼下的隐蔽角落,黑色越野车像头蛰伏的猛兽。温燃拉开车门坐进去,刚系好安全带就被拽进一个带着松木气息的怀抱。
“怎么回事?”萧烬的声音贴着他耳际,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温衡阳又刁难你了?”
温燃靠在他胸口笑,把刚才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萧烬听完猛地拍了下车窗,玻璃震得嗡嗡响:“这老东西什么意思?想把你架空?我现在就找人——”
“别闹。”温燃伸手捂住他的嘴,指腹蹭过对方温热的唇,“他巴不得我走,正好遂了他的意。”他仰头看着萧烬紧蹙的眉头,心里忽然软得一塌糊涂,“你刚才那模样,像要去掀温氏的大楼。”
萧烬捉住他的手腕往嘴边送,在他手背上咬了口,力道不重却带着点狠劲:“他要是敢动你一根手指头,别说大楼,我把他家祖坟都给刨了。”
“那不也是我祖坟!”温燃被他逗笑了,笑声在密闭的车厢里荡开。
认识萧烬这么久,第一次有人把他护得这样紧,像老母鸡护着雏鸟,笨拙却真诚。他忽然凑过去,吻住了那双还在喋喋不休的唇。
车里的空气瞬间变得黏稠,阳光透过车窗,把两人交缠的影子投在座椅上,像幅流动的画。萧烬的吻从急切变得温柔,手指穿过温燃的发,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回到萧烬的公寓时,天色已经暗了。玄关的灯暖黄柔和,萧烬弯腰换鞋的功夫,温燃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胛骨处:“萧烬,我想试试。”
萧烬的动作顿住了,转过身时眼里有惊讶,更多的却是压抑不住的狂喜。他把温燃按在门板上吻,吻得又凶又急,像要把这个人拆骨入腹。
卧室的灯光暧昧,温燃被推倒在床单上时,还不忘攥着萧烬的衣领逞能:“等会儿……该我在上……”
萧烬低笑出声,吻落在他颈侧,像羽毛搔过皮肤:“好啊,听你的。”
温燃信了。他凭着一股蛮劲把萧烬压在身下,笨拙地去解对方的衬衫纽扣,指尖都在发抖。
萧烬配合地抬着手,眼神里的纵容几乎要溢出来。可就在温燃以为自己掌握主动权时,局势突然逆转——他被翻了个身,后背牢牢贴在床单上,萧烬的重量压下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你耍赖!”温燃气鼓鼓地瞪他,脸颊泛着红晕。
“兵不厌诈。”萧烬吻他的鼻尖,声音低沉沙哑,“下次……下次让你在上,嗯?”
温燃还想反驳,却被接下来的浪潮吞没。窗外的月光爬上床沿,勾勒出交缠的身影,呼吸声、低语声混在一起,像首不成调的夜曲。
后半夜时,温燃趴在萧烬胸口,手指画着对方腹肌的轮廓。身上的酸痛提醒着他刚才有多荒唐,尤其是想到自己一开始还大言不惭要当主导,脸颊就烫得厉害。
“不理你了。”他往旁边挪了挪,背对着萧烬,声音闷闷的。
萧烬从身后缠上来,手臂像铁箍似的圈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还在气?”
“不然呢?”温燃哼了一声,“第一次你就是骗我的吧!,萧烬你真行。”
“是我不好。”萧烬顺着他的头发,声音放得很软,“但我那时候怕,怕你觉得我太急切,怕你后悔,怕你……不要我。”
温燃的心猛地一揪。他转过身,借着月光看清萧烬眼里的不安,像个怕被丢弃的大狗狗。所有的气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心疼。
“傻子。”他伸手摸了摸萧烬的脸,“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走。”
萧烬把他抱得更紧了,恨不得嵌进自己骨血里。
“接下来想做什么?”萧烬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温燃想了想,嘴角弯起来:“带我妈出去玩几天,她念叨桂林很久了。然后……去南方外公家过年,离温家远远的。”
“好。”萧烬一口答应,“我明天就跟顾时砚请假。”
温燃挑眉:“你请假干什么?”
萧烬低头吻他,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陪未来丈母娘游山玩水,顺便刷好感。”
“谁跟你说……”温燃的话被吻堵在喉咙里,化作一声轻吟。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卧室里的温度却越来越高,仿佛要把这个冬夜焐得滚烫。
温燃带着萧烬站在母亲温念慈家门口时,萧烬紧张得手心冒汗,攥着水果篮的手指关节都泛了白。温燃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低头笑:“我妈又不吃人,你放松点。”
萧烬深吸一口气,正了正衣领:“我这不是怕给未来……阿姨留下不好印象嘛。”
门开的瞬间,萧烬立刻扬起标准的微笑,声音洪亮得像在汇报工作:“阿姨好!我是温燃的朋友,叫萧烬!”
温念慈被他这股热情劲儿逗笑了,侧身让他们进来:“快进来吧,外面冷。”
客厅里飘着排骨汤的香味,温念慈系着围裙往厨房走:“你们先坐,汤马上就好。”萧烬忙不迭地跟上去想搭把手,被温燃一把拽回沙发:“让我妈歇会儿吧,你别添乱。”
饭桌上,温燃说起带母亲去桂林旅游的事,温念慈舀汤的手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又很快隐去:“会不会太麻烦?你工作不忙吗?”
“不麻烦,我最近正好有空。”温燃给母亲夹了块排骨,“您不是一直说想看漓江吗?正好趁这个时候去。”
萧烬在旁边帮腔:“阿姨,您就放心去吧,所有事情温燃都安排好了,您只管玩就行。”
吃完饭,温念慈收拾着碗筷,对温燃说:“小燃,你跟我来一下,妈有话跟你说。”
温燃刚要起身,萧烬识趣地站起来:“那我去把碗洗了。”
“不用。”温燃按住他,抬头看向母亲,语气平静却坚定,“妈,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萧烬不是外人,是我爱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温念慈手里的抹布“啪嗒”掉在桌上,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没听清。萧烬也僵在原地,耳朵尖红得快要滴血,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温燃,示意他别冲动。
温燃却没看他,只是望着母亲,一字一句地重复:“妈,萧烬是我喜欢的人,我们在一起了。”
沉默了半晌,温念慈才缓缓坐下,手指绞着围裙,声音有些发颤:“你……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阵子了。”温燃握住母亲的手,她的手很凉,还带着洗洁精的滑腻感,“我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您,今天正好他也在,就一起说了。”
他顿了顿,索性把所有事都摊开了说:“妈,温衡阳外面有人了,还有个孩子。您这些年受的委屈,我都知道。”
温念慈的肩膀轻轻抖了一下,却没掉眼泪,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卸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这下轮到温燃愣住了:“您知道?”
“他有也正常。”温念慈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释然,她抽回手,擦了擦眼角,“不说这些了,没意思。”
她站起身,往卧室走:“你们聊,我去把行李箱找出来,想想旅游要带些什么。”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萧烬一眼,眼神柔和了许多,“萧烬是吧?晚上就在这儿住吧,房间够。”
萧烬猛地站起来,差点撞到椅子:“谢谢阿姨!”
晚上睡觉前,温燃被母亲叫到她的卧室。还是他小时候的样子。温念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他坐下。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温念慈摸了摸儿子的头发,他的头发比小时候硬了许多,不再是软软的胎毛了。
“小燃,”她犹豫了很久,才轻声问,“你确定了吗?就是他?”
温燃靠在母亲肩上,像小时候那样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闻到熟悉的肥皂香味,心里踏实得很:“嗯,我确定。妈,他对我很好,是那种……把我放在心尖上的好。”
温念慈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妈不在乎他是男是女,妈只希望你能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不用像我这样,守着个空壳子过一辈子。”
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却没有怨恨,只有对儿子的疼惜。
温燃收紧手臂抱住母亲,就像小时候受了委屈扑进她怀里那样,声音闷闷的:“我知道,妈。以后我会好好照顾您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温念慈拍着他的背,像哄婴儿似的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歌谣。月光在两人身上流淌,仿佛给这个夜晚镀上了一层温柔的膜,把所有的不堪和委屈都隔绝在外。
黑暗中,温燃想,或许这样也很好。过去的已经过去,重要的是以后——他有爱的人,有爱他的母亲,有值得期待的未来,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