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辞是被后脑勺一阵钝疼拍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时,还听见耳朵边有水珠往下掉的“滴答”声,像是谁把漏雨的房檐架在了他头顶。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刚一使劲,后脑勺就疼得他“嘶”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正靠在一棵老枫树的树根上——
这树粗得吓人,他伸手摸了摸树干,指尖能蹭到皲裂的树皮,抬头望时,连树梢都快戳进云里了,满树的枫叶红得像燃着的火,风一吹,叶子“哗啦”响,倒真有几分像火苗窜动。
“系统你个坑货!”他缓过劲来,张嘴就骂,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不是说让我快跑吗?跑哪儿去?直接给我拍树底下了!刚才那下差点没把我后脑勺磕掉!”
“宿主宿主你醒啦!”系统的声音透着庆幸,还夹着点理亏的小心翼翼,“哎呀这不是意外嘛!谁知道化蛇发的洪水这么猛……我给你道个歉还不行嘛,等回去了我给你多申请点积分?”
苏景辞翻了个白眼,正想再吐槽两句,忽然想起正事:“对了,你还没说这次任务是什么。别又是……又是……!”
又是什么呢?苏景辞已经不记得了……
“这次任务简单!”系统立马来了精神,语气轻快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就是让你封印四大凶兽——梼杌、混沌、饕餮、穷奇,齐活了就行!”
苏景辞:“……”
他沉默了足足三秒,随后气笑了,抬手对着空气比划了个“你行你上”的手势:“系统你是睡醒了还没睁眼啊?还是看《山海经》看魔怔了?四大凶兽?你知道那玩意儿有多凶吗?就我现在这状况——”
他低头瞅了瞅自己还沾着泥的爪子(哦不对,现在好像不是鸟爪了,是人的手,就是还嫩生生的),“我能打过哪一个?打饕餮?我够它塞牙缝不?”
“哎呀宿主你别着急嘛,”系统赶紧打圆场,“这不是有新手福利嘛……”
它的话还没说完,苏景辞忽然感觉身子一轻——不是飘起来的轻,是被人托起来的轻。
一双微凉的手穿过他的腋下,把他稳稳抱了起来,动作轻得像是怕碰碎了什么易碎品。
苏景辞吓了一跳,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深棕色的眼眸里。
抱他的是个男子,一头乌黑的长发没束着,就那么披散着,发梢垂下来,蹭得苏景辞脸颊有点痒;
他脸色白得像张宣纸,偏偏唇色是淡红的,衬得那点白更扎眼;
身上穿的衣服看着像红色长裙,可仔细一看又不太像——裙摆铺开时,竟和身后那棵巨大枫树的枝叶融在了一起,红得深浅不一,风一吹,衣摆和枫叶一起动,恍惚间竟分不清哪是树,哪是他的裙。
最惹眼的是他左眼角下,有块枫叶形状的胎记,红得和枫叶一个色,倒不显得突兀,反而添了点说不出的柔和。
“好可怜的小家伙,”男子的声音也轻轻的,像风吹过枫叶的沙沙声,他低头看着苏景辞,眼神软得像化了的蜜,“还没化形吗?瞧这湿漉漉的样子,我帮帮你吧。”
苏景辞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这谁啊?
长得这么好看?
还会帮人化形?
他赶紧在心里戳系统:“系统!这谁啊?你认识不?他不会是想吃了我吧?我现在是不是还挺嫩的?”
“宿主你别瞎想!”系统的声音透着激动,“这在《山海经》里对应的话,应该就是灵枫了!枫树是有感情的,得是被怀着特别深的情感种下的,长到成年就能化人形,化了形就一直等那个栽树人呢!你看他这模样,少说也活了几万年了,刚才肯定是他吓跑了化蛇——化蛇再凶,也不敢惹活了这么久的灵枫啊!”
苏景辞还没消化完“几万年”这个数字,就感觉一股温和的暖意从抱着他的男子掌心传过来,顺着四肢百骸往下淌,暖洋洋的,刚才被洪水泡得发僵的身子一下子就松快了。
他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绒毛不知什么时候褪去了,变成了实打实的人形,身上还多了件衣服——是金红相间的衣裙,料子软乎乎的,领口和袖口绣着枫叶纹,站在抱他的男子面前,正好矮了一头。
“多谢……多谢前辈。”苏景辞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道谢,就是说话还有点结巴。
男子把他放下来,指尖轻轻拂过他衣角的枫叶纹,眼底笑意浅了些:“我叫萧烬。”
他顿了顿,又问,“你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地方偏僻得很,化蛇又常来晃悠,不是你该来的地儿。”
苏景辞盯着萧烬眼角的枫叶胎记,心里忽然莫名一揪——总觉得这人很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可搜遍了记忆,又想不起来半点影子。
他压下那点古怪的感觉,老实回答:“我叫苏景辞。刚才被化蛇追着打,它发洪水把我冲这儿来了,撞到树底下晕了,刚醒。”
萧烬点点头,视线落在他后脑勺上,眉头微蹙:“撞疼了?我给你看看。”说着就抬手想碰他的后脑勺。
苏景辞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又觉得不太礼貌,赶紧站直了:“没事没事,不疼了!刚才就是没缓过劲来。”他怕萧烬再提后脑勺的事,赶紧转移话题,“萧前辈,你一直在这儿待着吗?这地方就你一个人?”
萧烬的目光飘向身后的枫树,眼神空了空,像是透过树叶在看很远的地方:“嗯,一直在这儿。等一个人。”
“等谁啊?”苏景辞顺口问,问完又觉得不妥,刚想道歉说不该打听,就听萧烬轻声说:“等栽我的人。”
他声音太轻了,苏景辞没太听清:“啊?”
“没什么。”萧烬回过神,又笑了笑,那笑容落在枫叶胎记旁,竟显得有点落寞,“你刚化形,身子还弱,化蛇说不定还会回来,先在我这儿歇歇吧。我这儿安全。”
苏景辞正愁没地方去,听这话赶紧点头:“那多谢萧前辈了!”他偷偷在心里问系统,“系统,你说他等的栽树人,会不会早就不在了啊?都几万年了……”
系统叹了口气:“谁知道呢。灵枫认死理,栽树人要是不在了,他们说不定会守着那棵树一直等下去,等成精了也还等。”
苏景辞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瞅着萧烬站在枫树下的背影,那身红衣和枫叶融在一起,竟有点孤零零的。
他正想再说点什么,肚子忽然“咕噜”叫了一声——刚才被洪水一泡,早就饿了。
萧烬听见了,回头看他,眼底笑意深了点:“饿了?我去给你摘点果子,这附近有种红果,甜得很。”
“哎!谢谢萧前辈!”苏景辞赶紧应着,看着萧烬转身走向树林深处,那身红衣在枫树林里一晃,就没了影子。
他摸着肚子,忽然想起系统说的任务,又戳系统:“喂,系统,你说萧前辈这么厉害,能不能帮我封印那四大凶兽啊?”
系统:“……宿主你想啥呢?灵枫不掺和这些事的,他们就守着自己的树等人,四大凶兽那是上古凶物,灵枫才不会沾手呢。”
苏景辞垮了脸:“那我咋办啊?我刚化形,连只兔子都打不过吧?”
正说着,萧烬回来了,手里捧着一捧红果,果子圆溜溜的,红得透亮,看着就甜。
他把果子递给苏景辞:“吃吧,刚摘的,还带着露水呢。”
苏景辞接过果子,咬了一口——真甜!甜津津的汁水顺着喉咙往下淌,一下子就把刚才的愁绪冲散了一半。
他一边嚼一边含糊地说:“萧前辈,你这果子真好吃……”
萧烬看着他吃,眼角的笑意软乎乎的:“好吃就多吃点。”
苏景辞啃着果子,忽然又想起那点熟悉感,忍不住又瞅萧烬的枫叶胎记——
这胎记的形状,怎么越看越觉得在哪儿见过呢?好像……好像他……不记得了。
苏景辞窝在萧烬用枫蚕丝铺的软榻上,手里捏着颗刚摘的红果,忽然想起方才那阵莫名的熟悉感,戳了戳系统:“哎,系统,我上个世界是不是见过萧烬啊?不然怎么总觉得他眼神、说话的调调都熟得很?”
系统顿了半秒,语气听着挺随意:“嗨,说不定是哪个世界的Npc长得像呗。遇上几个撞型的不稀奇。”它顿了顿又补了句,“再说灵枫都长这样式儿,红衣白脸带胎记,估计是种族模板,你肯定是记混了。”
苏景辞皱着眉琢磨了琢磨——好像是这么回事。
说不定真是把这些人脸在脑子里揉一块儿了。
他捏着红果咬了口,甜津津的汁水顺着喉咙往下滑,也就没再揪着这事想。
苏景辞皱着眉啃果子,脑子里一团乱麻,刚想再仔细想想,就听萧烬忽然说:“景辞,你身上的衣服,是用枫蚕丝织的,穿在身上暖,化蛇的寒气近不了身。”
苏景辞低头瞅了瞅自己的金红衣裙,摸了摸料子——果然软乎乎的,还暖烘烘的。他赶紧道谢:“谢谢萧前辈!”
萧烬摇摇头,目光落在他领口的枫叶纹上,轻轻说了句:“以前……也有人喜欢穿这样的料子。”
苏景辞心里又是一揪,没敢接话,就埋头啃果子。
他啃完两个果子,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怪叫,不是化蛇那妇人吵架似的声音,是一种低沉的吼叫声,震得地面都有点抖。
萧烬脸色微变,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眉头蹙起:“是穷奇的声音。它怎么会到这儿来?”
苏景辞一口果子差点喷出来:“穷奇?!就是那四大凶兽里的穷奇?!”
他吓得往萧烬身后缩了缩,“它……它来干啥?不会是来吃我的吧?”
系统也急了:“宿主!穷奇爱吃人!尤其是你这种刚化形的!赶紧躲萧前辈身后!”
萧烬把苏景辞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声音沉了点:“别怕,有我在,它不敢过来。”
他抬手对着枫树招了招,就见无数片枫叶从树上飘下来,在他身前织成了一道红色的屏障,屏障上泛着淡淡的金光。
苏景辞躲在萧烬身后,偷偷往外瞅——就见远处的树林里跑来一团黑影,跑得飞快,身上还冒着黑气,看着就凶神恶煞的。
“我的妈呀……”苏景辞咽了口唾沫,“系统,这就是穷奇啊?看着比化蛇吓人多了!”
系统:“可不是嘛!快让萧前辈拦住它!”
穷奇跑到枫树林边,像是被那道枫叶屏障挡住了,龇牙咧嘴地吼了半天,却不敢往前迈一步,最后好像有点不耐烦了,转身又跑了,那吼叫声渐渐远了。
苏景辞这才松了口气,从萧烬身后探出头:“它走了?”
萧烬点点头,挥手撤了枫叶屏障,脸色却还是不太好看:“穷奇很少来这一带的,怕是附近出了什么事。”他低头看苏景辞,“你以后出门小心点,别再遇上这些东西了。”
苏景辞苦着脸点头——他也不想遇上啊!谁让系统给了个这么坑的任务!
他正想跟萧烬再打听打听穷奇的事,忽然又想起什么,戳系统:“系统!萧前辈刚才用枫叶挡穷奇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他那手势有点眼熟?”
系统愣了愣:“眼熟?没觉得啊……”
苏景辞皱着眉——不对,肯定在哪儿见过!那种抬手招树叶的姿势,还有眼神里的那点温柔……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有人也这么对他做过?但那个人穿的不是这样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