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之地,乃是一座华美绝伦、气势恢宏的仙家行宫。地面、廊柱、殿墙,皆由莹白无瑕、温润生辉的玉石铺就,散发出柔和而清冷的辉光。
座宏伟的行宫之内,目之所及,只生长着同一种植物——桂花树。一株株枝繁叶茂的桂树,或矗立于庭院之中,或掩映于连廊之侧,枝叶间点缀着细密如星的金黄花蕊,散发出阵阵清雅悠远的冷香。
齐时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天空,映入眼帘的并非月华之地那轮熟悉的明月,而是一片深沉如墨、无边无际的夜空,其上空无一物,没有星辰,没有月亮,唯有纯粹的黑暗,给人一种置身于宇宙虚空的孤寂与渺小之感。
“铛——”
一声悠扬沉浑的钟声在行宫深处响,径直荡入每个人的神魂深处。听闻此声,疲惫与焦躁,都在这一刻被洗涤一空,灵魂如同被浸泡在温润的泉水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与舒适。
“这里……就是所谓的‘圣地’?”齐时感受着周遭精纯的月华之力,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仙灵之气,低声对楚荆说道,“瞧着……倒不像是天然形成的秘境,更像是某处被大神通者,以无上伟力精心构筑而成的……仙境碎片。”
楚荆微微颔首,缓缓扫视着四周环境,目光最终落在正自发朝着某个方向安静行去的兽人身上,不由得撇了撇嘴,“名额是顺利到手了,可惜,那帮老狐狸,关于圣地的具体情况,是一个字也没舍得提前透露啊。”
兽人各族在此地繁衍生息无数岁月,对于每五年开启一次的月宫圣地,必然积累了大量的经验与秘闻。但从始至终,无论是白虎族的虎啸,还是其他三族的代表,都对此讳莫如深,显然是所有强悍族群早已达成默契,联合起来对外封锁了关键信息。
不过,楚荆心中倒也并不焦急。反正按照规矩,他们需要在圣地之中待上整整一年,有的是时间慢慢探索。而且,经过他方才的初步感知,这座月宫虽然神秘,却并未散发出任何恶意或危险的气息,反而充满了一种祥和与庇护之感,暂时看来,应当是一处相对安全的环境。
既来之,则安之。楚荆与齐时默契地混入人群,跟着那些沉默前行的兽人,一路走在蜿蜒曲折、雕栏玉砌的连廊之上。行宫内部结构复杂,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他们穿过了许多或大或小的殿宇,最终来了最为巍峨的正殿。
正殿之前,是一片极为开阔的白玉院落。院落的地面之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金蟾纹样。
此时,兽人们按照七七四十九的队列,整齐而肃穆地跪坐在院落之中,面朝紧闭的正殿大门,开始了虔诚的祈祷。
楚荆与齐时找到了第七列最后两个空位,有样学样,盘膝坐下,装模作样地对着正殿方向,低首垂目,做出祈祷的姿态。
众人的祈祷似乎真的牵动了弥漫在天地间的仙灵之力。只见正殿大门之上,金蟾衔月浮雕骤然亮起了柔和而明亮的金色光晕。紧接着,一道纯净至极的月神神力,如同金色薄雾般自金蟾口中喷涌而出,宛若甘露融入众人体内。
在仙神伟力洗礼之下,兽人体表原本或明显或轻微的野兽特征缓缓消退,他们的身形轮廓变得更加流畅,不过片刻功夫就化为了完整的人类身躯。唯有眼神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原本族群的野性与灵动。
齐时卸下了兽装,楚荆的蛇尾也化为了双腿。
看来此地兽人的形成必然与月神伟力有着密切的关联,楚荆思忖着,目光再次投向了那扇紧闭的月宫正殿大门。月宫正殿似乎有着某种封禁,被仙神伟力牢牢封锁。
像是这种核心正殿,必然藏着最有价值的信息,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查探一番。只是楚荆目前还不确定,正殿是否会随着洗礼的持续而自行开启。
洗礼约莫持续了一个时辰,月华收敛,光芒渐散。洗礼结束之后的众人就无所事事的在月宫之中游荡,看样子应当是没什么事情了。
齐时与楚荆大致在月宫之内逛了逛,月宫之外隐约能看见一片荒凉荒芜的灰白戈壁,但或许由于禁制,或许外界本就是幻象,无法离开月宫范围。
闲逛的路上,后方一直有几名兽人尾随,应当是监视之人。对此,楚荆虽有些烦躁,但也不好说些什么。
月宫后方区域,居然还有着不少厢房,可供休息。楚荆与齐时在最为偏僻的小房间住下,商议着接下来的计划。
“整座月宫,唯有正殿大门紧闭,无法进入,戒备也最为森严。”楚荆沉吟道,“而且,我感知到,唯有正殿之中散发出的仙灵之气,最为精纯古老,仿佛是一切力量的核心源头。”
“我们初来乍到,对此地规则一无所知。”齐时有些烦闷地抓了抓头发,“万一……万一由于月神早已沉睡或陨落,正殿根本就不会自行开启呢?那我们岂不是要白白浪费一年时间?更何况,外面还有几只苍蝇一直盯着,束手束脚。”
月宫圣地之内,一种无形的规则压制着所有人的修为,任何攻击性的术法或是隐匿身形的神通,在此地都效果大减,或者说,在仙神伟力面前,显得形同虚设。楚荆融于阴影的隐匿之术,在这里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一举一动,很难完全避开那些眼线的监视。
“暂且……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楚荆也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先摸清此地的规律再说。”
每隔五个时辰便要去正殿院落之内接受月华洗礼,每次洗礼持续一个时辰,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其他事情了,可以闲适地修炼、闲逛。
就这么平平淡淡、按部就班地持续了一个月,正殿大门还是没有任何开启的迹象。经受月华之力的洗礼,一众兽人的野兽特征越来越淡化,从外表来看,和正常人类没有什么区别。
齐时和楚荆毕竟不是月华之地的原住民,月华之力除了能够稳固修为没太多作用。
可能因为他们表现得太过“安分守己”,丝毫没有乱来的举动,那些负责监视的眼线,警惕性也放松了不少,不再像最初那般寸步不离。
第三十天第二次月华洗礼结束之时,院落中央,那株生长得最为繁茂的桂花树,毫无征兆地闪烁起明亮的暖黄色光晕,开始加速生长,整座月宫的桂花树都随之摇曳、生长。
浓郁的桂花香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楚荆能清晰地感知到,院落中央那株最繁茂的桂树,其根系与枝叶之间萦绕着精纯的仙灵之气。而且,这股气息并非孤立存在,它仿佛一个核心节点,通过某种玄妙的网络,与月宫内其他的桂花树气息相连,更隐隐与紧闭的正殿产生了某种关联。
楚荆手腕一翻,一缕翠绿灵光在手心流连。他不动声色地将这缕翠绿灵光注入一旁的繁茂桂花树之内。
“沙沙~”
桂树的枝叶顿时簌簌声响,似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波动一闪而逝,就连主殿大门上金蟾浮雕的光华都更为耀眼。
扶桑神树,乃万木之源,先天灵根,其蕴含的生命造化之力,足以滋养世间一切草木!
楚荆观察着这一异象,心中所有盘算。
从第三十天以后,楚荆拉着齐时,基本上每天都得在院落之中打坐修炼八九个时辰。
起初,监视他们的眼线立刻紧张起来,暗中加强了盯梢。结果一连观察了十几天,发现他们真的就只是静静地坐在树下,周身灵力平稳运转,除了偶尔低声交流几句,并无任何异常举动,这才渐渐又放松了警惕。
当然,楚荆与齐时不可能真的只是枯坐悟道。楚荆输出扶桑枝桠仙灵之气,齐时释放太阳真火本源,尽可能融合为上古时期的扶桑神树伟力,滋养着这株繁茂桂树。
转眼间,又是一个月过去。
院落中央的桂树长得越发枝繁叶茂,华盖亭亭,其树冠扩张开来,几乎能将大半个院落笼罩在内。而随着这株核心桂树的旺盛生长,洗礼时降下的月华之力,也变得比以前更加精纯磅礴。
繁茂桂树仿佛有着破碎的意识,每次齐时与楚荆滋养桂树之时,神魂深处,都能隐约“看”到一些破碎的上古景象。只不过上古景象被天地规则刻意遮掩,无法确切记清。
两个月来,楚荆还将整座月宫都能所有布局规划绘制了出来。不难发现,整个月宫就像是一座巨大的阵法,而一株株桂树就是构成阵法的阵眼。
“仙神逝去已久,按理来说,残存于世的仙神伟力,若无后继,绝无可能自行维持运转至今……”楚荆心中豁然开朗,“月宫布局成阵,无数年来吸收着月华之地兽人的信仰之力,方能维持‘圣地’的存续,模拟出曾经的月宫盛景......”
如今,楚荆以扶桑神树仙力滋养阵眼,就为千载万载不变的格局之中,投下了一个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