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下那份强制绿卡协议后,苏想感觉自己像被贴上了“美国所有”的标签,连续好几天都情绪低落。
然而,让她更措手不及的,是随之而来的、堪称光怪陆离的“人才挽留”附加计划。
第一个被“投放”到她面前的,是斯坦福大学最年轻的终身教授,莱恩·米勒。
他金发碧眼,如同从古典油画里走出来的希腊神只,在计算材料学领域名声赫赫。
那天,他“恰好”来【普罗米修斯】进行学术交流,并顺理成章地由沃尔特·肖亲自引荐给了苏想。
“苏博士,久仰大名。
您发表在《物理评论快报》上那篇关于非平衡态相变的论文,简直是对传统认知的颠覆。”
莱恩的声音低沉悦耳,眼神里的欣赏毫不掩饰。
苏想保持着礼貌的社交距离:
“米勒教授过奖,您对高通量计算的前瞻性工作也让我受益匪浅。”
接下来的半小时,成了莱恩·米勒个人学术魅力的炫技舞台。
他从黎曼几何在材料中的应用,谈到庞加莱猜想的哲学启示,引经据典,舌灿莲花,试图在智力层面与苏想达到共鸣。
苏想面上微笑,内心却在飞速计算他话语里的逻辑漏洞和过度引申的部分。
这感觉……有点像在看一场精心编排的孔雀开屏,华丽是华丽,但总觉得那尾巴扇起的风,有点刻意。
她忍不住想,如果是陈知行在这里,大概会一针见血地指出莱恩某个比喻的不严谨,然后用更简洁优美的模型把问题说清楚。
不过苏想自认为自己很善良,并没有对这位教授说出过于直白的点评!
莱恩最后发出了,共同参观斯坦福的艺术博物馆邀请!
“然后呢?”
艾利克斯像只快乐的大金毛,冲进她的办公室,脸上洋溢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苏想眨了眨眼,回忆了一下:
“哦,他说博物馆啊。
我告诉他,我们实验室的扫描电镜拍出来的微观结构图像,比任何抽象画都更具艺术美感,建议他有机会可以来看看。
然后他就没再提了。”
艾利克斯:“……”
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苏想,
“好吧,算他出师不利。
那前天那位,坐着加长林肯来的,硅谷创世纪公司的联合创始人,马克·安德森呢?”
苏想对他的印象很深!
他手腕上的金表真的晃得人眼花。
“苏博士,我欣赏你的才华。听说你的【凤凰】项目需要下一代分子束外延设备?
我投资一个亿,美金!
给你建一个全世界最顶尖的实验室,你来主导。钱不是问题,我要的是改变世界。”
他打了个响指,助理立刻递上厚厚的投资计划书。
一个亿?
这足够把平县老家的中学翻新一百遍了。
这位马克先生挥金如土的样子,让她莫名想起了李泽川——但李泽川的“壕”是内敛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绝不会如此……暴发户。
苏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表情看起来不像在看冤大头:
“马克先生,非常感谢您的看重。
但我的研究目前依托【普罗米修斯】的平台很顺利,暂时不需要如此庞大的独立投资。”
挑了挑眉,似乎没料到有人会拒绝一个亿,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
“苏,考虑一下。
在这里,资本就是力量。
有了我的支持,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研究,没人能束缚你。”
他身上的古龙水味道有点冲。
苏想后退半步,再次婉拒:“抱歉,索恩先生,我目前的职责是完成【普罗米修斯】的项目。”
马克离开时,脸色不太好看,嘴里嘟囔着“不识货”。
“你拒绝了一个亿!”
艾利克斯做出一个夸张的捂心口动作,“真是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把斯坦福的阿波罗,和硅谷的迈达斯国王都拒绝了?”
苏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看来你是再也不想进我们【凤凰】的大门了?”
这位老朋友如今在“普罗米修斯”另一个分部,但时不时会跑来找苏想讨论问题,顺便蹭她团队那台顶级超算的算力。
“咳咳…我是说干得漂亮!我就知道那些庸俗的家伙入不了你的法眼!”
他挤挤眼,压低声音,“不过说真的,你小心点,我听说……上面还没放弃。
你这块东方瑰宝,他们势在必得。
接下来,恐怕就不是这种温和的学术或金钱攻势了。”
艾利克斯的话像一句预言。
几天后,苏想被邀请参加一个在波士顿顶级艺术博物馆举办的、名义上的“慈善晚宴”。
她本不想去,但沃尔特·肖亲自来电,语气不容拒绝。
当她穿着简单的黑色小礼服出现在宴会厅时,立刻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
在场的男性,质量高得惊人,而且……似乎都对她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兴趣。
一位自称来自东海岸古老艺术世家的公子,菲利普·劳伦斯,端着香槟走过来,
与她探讨宋代山水画与量子力学的神秘共通性,眼神忧郁而深邃。
苏想努力回想姐姐苏念曾经逼她看的那些艺术史,勉强能接上几句话,但内心oS:
这人说话怎么跟念诗一样?
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就听不懂了。
紧接着,一位刚在好莱坞崭露头角的英俊男星,“恰好”是新晋的“科学爱好者”。
围绕着她最近一篇关于材料光学的论文,问了许多……看似天真但明显经过精心准备的问题,笑容电力十足。
苏想看着他堪比雕塑的完美脸庞,脑子里想的却是他提到的某个光学常数好像引用错了版本……
这感觉,就像看到一台外表华丽但内部代码混乱的计算机,让她有点强迫症发作。
晚宴的主人,朱利安·劳伦斯,是一位三十岁左右、金发碧眼、浑身散发着古典贵族气息的男士。
他亲自上来,执起苏想的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吻手礼,动作优雅无可挑剔。
“苏想博士,久仰大名。
您的论文我拜读过,虽然其中精妙的数学令我望而生畏,但那种构建秩序与美的逻辑,本身就如同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咏叹调般的韵律。
苏想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礼貌回应:
“劳伦斯先生过奖。
科学和艺术在追求极致的美与真理上,或许有共通之处。”
“正是如此!”
朱利安眼睛一亮,开始引经据典,从文艺复兴谈到后现代主义,试图在精神层面与这位东方美人共鸣。
苏想认真听着,但是感觉自己的脑袋快炸了!
在朱利安谈到某个抽象派画家的“色彩情绪张力”时,她已经没有任何艺术理解可以提供,只能借助她的科学理解,
“嗯,这种随机性与我们模拟中晶格缺陷的分布有些类似,都遵循特定的统计规律,并非完全无序。
我们可以用分形维数来量化这种……”
朱利安脸上的笑容僵硬了零点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