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三没什么耐心，声音如同啐了冰。
张二狗不敢怠慢，连忙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墨家要在峭壁下设坛祈福，沟通山神，届时守备会很松懈的“机密”和盘托出。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还添油加醋地描述了墨宁轩如何蛊惑人心，村民们如何虔诚跪拜。
“……三爷，那姓墨的就是个神棍！他今晚要把全家老小都带到泉眼那儿去装神弄鬼，村里的青壮也被他派去巡逻，谷里空虚得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赵麻子在一旁补充道，语气里满是谄媚。
屠三的眼睛越来越亮，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机会！
昨夜的惨败，最大的原因就是对那诡异的藤蔓毫无防备。
如果真如这两人所说，墨家主力都集中在峭壁下，那自己完全可以派人从正面佯攻，再派一支精锐绕后，直捣黄龙！
只要控制了墨家的人，还怕那藤蔓不听话？还怕那神泉不归自己？
“大哥，三思！”
田一山突然一声大喝，打断了屠三的幻想。
他那只独眼死死盯着地上的两人，冷声道。
“这事有诈！昨晚咱们才吃了大亏，他们就像知道咱们会去一样。今天这姓墨的就大张旗鼓地搞什么祈福，还把防备松懈这种事闹得人尽皆知？天底下哪有这么蠢的人！这分明就是个请君入瓮的套！”
张二狗和赵麻子吓得一哆嗦，连忙磕头。
“三爷明鉴啊！我们说的句句是实！那姓墨的自以为有神仙保佑，狂妄得很，根本没把咱们黑风寨放在眼里啊！”
屠三阴沉的目光在田一山和那两个村民之间来回扫视。
他当然也想过这可能是个陷阱。
但是，他咽不下那口气！
他屠三纵横烽燧原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被几根破藤条抽得像条死狗，传出去他黑风寨还怎么立足？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碗乱跳。
“陷阱？老子倒要看看，他能设下什么陷阱！”
屠三脸上狰狞的刀疤扭曲着，眼中是疯狂的戾气。
“昨夜，是老子大意了，没把那妖术当回事！今日，老子有了准备，带上我们寨子里最好的五十个兄弟，备足了火油和引火之物！”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声音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咆哮。
“就算他真能请来鬼神，老子今天也要看看，那鬼神的斤两，到底有多重！”
“传我命令！点齐五十个好手，带上所有火油，一刻钟后，出发！今夜，我要让那落雁谷血流成河，让那所谓的山神，跪在老子脚下！”
大厅里的土匪们被他这股疯劲感染，纷纷抽出兵刃，嗷嗷叫好。
田一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劝阻的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大哥的凶性已经被彻底激起来了，现在谁劝都没用。
罢了，舍命陪君子，大不了就是一死！
张二狗和赵麻子见状，脸上都露出了狂喜之色。
他们知道，自己赌对了！
两人对视一眼，赵麻子谄媚地爬上前两步，仰着脸笑道。
“恭喜三爷，贺喜三爷！不知……三爷许诺给我们的好处……”
屠三瞥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两只令人作呕的苍蝇。
他从腰间钱袋里随意抓了一把，丢出几块碎银子，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
“赏你们的。滚一边去。”
那点银子，加起来恐怕还不到二两，但张二狗和赵麻子却如获至宝，手忙脚乱地在地上捡拾，嘴里不停地喊着。
“谢三爷赏！谢三爷赏！”
屠三看着他们那副奴颜婢膝的丑态，嘴角扯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他凑过去，用只有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别急，等拿下了落雁谷，那‘神泉’就交给你们两个做‘水源管事’，好好给老子看着。”
“水源管事！”
张二狗和赵麻子瞬间喜不自胜，激动得浑身发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作威作福的美好未来，连连磕头谢恩。
他们根本没注意到，屠三说这话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看待死物般的冰冷。
两个蠢货，正好拿去探探那“神坛”的虚实，也算死得其所。
随着屠三一声令下，整个黑风寨瞬间动了起来。
火把汇成一条长龙，杀气腾腾地朝着落雁谷的方向，奔涌而去。
…………
夜，还很长。
一场真正的血与火的考验，即将降临在那座宁静的山谷。
子时，夜色如墨，连星月都被厚重的云层吞没。
落雁谷外，寒风卷着枯叶，发出呜呜的悲鸣，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杀戮提前奏响哀乐。
屠三压低身形，蹲在一块巨石后，那张狰狞的刀疤脸在黑暗中显得愈发扭曲。
他死死盯着远处谷口若隐若现的火光，眼中燃烧着复仇与贪婪交织的火焰。
昨夜的惨败，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心头。
但此刻，那份屈辱已化作了更为浓烈的杀意。
他不是蠢货，田一山的话他听进去了。
陷阱？有可能。
但富贵险中求，那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泉”，那能呼风唤雨的“神藤”，足以让他赌上一切！
“都给老子听好了！”
屠三压低了嗓子，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田二，你带三十个弟兄，从正面给老子冲！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把那些泥腿子的魂都给老子吓出来！”
他口中的田二，是另一位当家，一脸横肉，闻言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大哥放心，保证让他们屁滚尿流！”
屠三没理会他的插科打诨，目光转向身边剩下的二十名精锐，这些人是黑风寨真正的家底，个个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
“你们，跟我走。”
他一挥手，率先潜入阴影之中。
“我们去峭壁，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了姓墨的那一家子，那所谓的‘山神’，也得乖乖给老子当狗！”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戾。在他想来，只要控制了墨家的人，那诡异的藤蔓便不足为惧。
届时，整个落雁谷，连同那逆天的神泉，都将是他的囊中之物。
夜风中，两队人马，如两股污浊的暗流，悄无声息地向着沉睡的山谷渗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