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上有寅琥练功的抓痕、后厨有子淑切碎的果盘、桌椅板凳都是丑牛亲手敲的、行李中还有卯兔为他织的布衣、火炉还留有辰龙的火焰、地板铺着的是巳舍带来的异兽兽皮、酒馆的各处都遍布着酉鸡、午马、未夭的术法,案板上有申猴送给他的甜果,以及戌狗和亥猪吵闹弄坏的破桌子。
他都记得,无论是大事还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都记得,这家酒馆给他的回忆实在是太多了。
可是他不得不离开,这里动荡、混乱,没有安稳可言,他已经老了,经不起太大的风浪,就连这兽潮都让他心神不安,要不是有索菲尔,他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
“我们都老了啊伙计,青年时我也像璃小子一样,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后来没验出灵力,我就想通过自己的经商给底层人博一份安宁,可是钱被他们抢走,到了壮年,我开下酒馆想结识各路豪杰反抗岚城,但是不少人在战争中死去。现在已经到了中年半只脚步入老年,我的心渐渐平稳,热情的火焰燃烧殆尽,经不起折腾了。”
“为了追逐那一丝梦想,奋斗几十年,连自己老了都没发觉,想想也是可惜啊,剩下的就交给那群年轻人吧。”
他把手中的酒瓶用力摔在地上,众人已经把东西搬出,几只地头兽牵引到门口,这是雷德尔专门租的,无论是接人还是运货,地头兽绝对是不二之选。
他们把货物运到木车上后,雷德尔还是久久矗立在原地,望着酒馆。
未夭燃起火把,递给了他,“雷老板,大家都收拾完了,该由你来下决断了。”
众人也是看着酒馆,这间承载他们回忆的地方,就要在今日灰飞烟灭了,他们的心里又何尝不是滋味。
雷德尔一个愣神,手中的火把掉落在地上,火焰顿时熊熊燃烧,整个酒馆都化为火海,见他靠的太近,寅琥赶忙拉住他远离,生怕烧到。
“雷老板,放下吧,大家都要有一个新的开始,你是我们的头头,不能这样啊。”寅琥说道。
“是啊,我该放下了……”他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身子发软,要不是有寅琥扶着,此刻要倒在地上。
璃看着面前的酒馆,风呼啸在耳边,火光闪烁在眼前,他的眼神充满神彩,内心拥有“生”的希望,他在跟过去的自己道别。
同一幅光景,心态不一样,什么都变得不一样。
“能活着再次见到这副光景,实在是太好了……”他发自内心的说,随后背过身去,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当着众人面哭出来。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索菲尔哼着轻快的小曲,让悲伤的氛围转为平静,万物有灵,她能感受到酒馆也在诉说着离别的话语。
她飞到空中:“大家听好!酒馆对我说,谢谢你们这么些年的陪伴!不要悲伤,离别是短暂的,我一直活在你们的心中,请不要忘记我,我自从建成后就听着你们的欢声笑语,看着你们其乐融融,在这闹市中依然有我一席之地,是你们给了我生命,在看不见你们的地方,你们要像之前一样,快乐的活着,坚强的活着!雷德尔,我的父亲!再见了!大家!再见了!”
酒馆轰然倒塌,火焰漫天,再也看不出形状,午马泪崩当场,差点冲进去想跟它陪葬,被未夭扇了几巴掌才缓过神。
雷德尔默默转过身,骑到地头兽上:“我们走吧。”
众人在木车上不语,未夭后知后觉的哭起来,是酒馆成就了现在的她,可以说地位无人能比,她投入的感情也不少。
“未夭姐姐,别哭了。”卡西丝递上一张手帕给她。
未夭擦擦眼泪抱住她,头上的角顶在她的腹部,微微颤抖,她也不想哭,可是停不住泪水。
索菲尔的歌声已经起不了作用,能改变他人的情绪,可改变不了他人的心,心里受伤了,可没办法治愈。
开了一会,地头兽的速度不慢,他们来到外城入口,巨大的城墙上站着数名守卫,门口也有例行检查的人。
他们可不认人,只认通行证和钱财,无论后面拉着什么,有什么人,钱给够了,野兽都给放进去。
雷德尔下去后把通行证给他看,又从兜里多拿出一些钱放到他手中,守卫满意的点点头,示意旁边的人放他们过去。
大门缓缓打开,与散笼居的昏暗不一样,外城灯火通明,到处充斥着烟火气,人们欢声笑语,时不时还有孩童穿梭其中,握着喜欢吃的甜食,欢快的你追我赶。
璃重新擦擦眼球,他好像眼花了,索菲尔和卡西丝也一阵恍惚,她们哪见过这场面,完全看呆了。
“小子,这还只是外城边缘,看傻了吧。”寅琥已经从悲伤的情绪缓过来,他身为男人不能在这些小孩眼中展现软弱,男人就是要坚强!
人们对外来者丝毫不反感,反而友善的看着他们。
这里没有所谓的鸟笼,到处都是平平整整的房子,外表装饰也十分美观,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绸缎,从来没有什么兽皮和破布组合成的衣服。
尤其是各种小摊上的首饰珠宝,比散笼居的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各种摊贩炒着饭食大摇大摆的在街上叫卖,没有人贼眉鼠眼的四处偷看,大家客客气气的互相问候,小贩也热情似火。
不乏有些贵族也穿行在街上,享受烟火气息,他们与人们零距离接触,璃能感受到外城大部分的人都是灵师,小到孩童大到成年人,绝不在少数。
“小子,我一直都想带你来一趟岚城看看,这下你知道了吧?要是你生活在这种地方,你还能憎恨多罗蒂亚吗?”
璃扪心自问,若是他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定真的会沉寂在这温柔乡当中,但是他知道再光明的城市也会有阴暗的下水道,岚城不为人知的一面早就被他尽收眼底。
“若是我不知情,我一句话都不说,既然我已知晓,那我便继续憎恨她,我觉得不管是我还是别人,知道了她黑暗的一面,心里多少都会动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