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晚上十一点,沪西一带的街道已经没什么行人,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有气无力地亮着,在地上投下一个个模糊的光圈。风一吹,光影晃动,更添几分阴森。
陈默隐在一处废弃门楼的阴影里,整个人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粗布短褂,头上压着一顶旧毡帽,脸上还故意抹了些煤灰,完全看不出白天那个西装革履的陈家少爷模样。
这里离老城隍庙不远,是他记忆碎片里“裁缝”可能遇害的那条弄堂的必经之路。空气又湿又冷,吸入肺里带着一股霉味。他很耐心,像一块石头,一动不动,只有一双眼睛在帽檐下闪烁着冷冽的光,密切注视着街道唯一的入口。
他在等一个人。一个该死的人。
下午离开百乐门后,他没有丝毫耽搁。先是利用陈家少爷的身份,派了个机灵的小厮去老城隍庙附近打听“荣记杂货铺”,结果很容易就找到了。他没敢亲自靠近,只是远远观察了一下,铺子看起来一切正常,但他不敢掉以轻心。
接着,他动用了之前通过金九爷关系建立的一条不起眼的线人网络,撒出去一点小钱,目标明确:查一个叫跛脚李的76号小头目,看他今晚有没有异常动向,特别是会不会来城隍庙这一带。
钱能通神。天黑没多久,消息就传回来了:跛脚李今晚不当值,跟几个狐朋狗友在附近酒馆喝得醉醺醺的,嘴里还不干不净,说马上要发一笔小财,要去“逮条大鱼”。
时间、地点、人物,都对上了!跛脚李就是那个叛徒!他肯定是打算酒后去76号报信,或者直接带人来抓“裁缝”!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杀意却升腾起来。绝不能让他得逞。
他提前一个多小时就来到了这个埋伏点。这是他精心挑选的位置,位于两条小巷的交汇处,光线最暗,而且旁边堆着不少破烂家什,便于隐藏和撤离。他检查了随身空间,那把黝黑的匕首安静地躺在角落里,冰冷而可靠。重生后的第一次行动,他选择用这种最原始、最安静的方式。枪,动静太大了。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寒冷顺着裤腿往上爬,耳朵被冻得有些发麻。但他脑子里却在反复推演着待会儿的行动步骤:如何一击致命?如何确保不发出声音?如何处理尸体?虽然前世经历过无数次,但这具年轻的身体和全新的环境,还是让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远处传来了踉跄的脚步声和含糊不清的哼唱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来了!
陈默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呼吸放缓,眼神锐利如鹰陨。
一个歪戴着帽子、身形摇晃的身影出现在巷口。正是跛脚李!他满脸油光,喝得东倒西歪,嘴里还骂骂咧咧:“妈的……嗝……穷鬼……这次看老子不弄死你……赏钱……够老子快活好几天……”
他摇摇晃晃地朝着陈默藏身的这条暗巷走来,丝毫没有察觉黑暗中潜伏的危险。
陈默计算着他的步伐,心跳平稳。三米,两米,一米……
就在跛脚李即将走过门楼阴影的瞬间,陈默动了!
他像一只蓄势已久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扑出!左手从后方闪电般捂住跛脚李的口鼻,巨大的力量让跛脚李的哼唱戛然而止,变成惊恐的“呜呜”声。右手中的匕首没有丝毫犹豫,精准地从他侧后方的肋骨缝隙间斜向上刺入!
“噗嗤!”一声轻微的、利刃入肉的闷响。
跛脚李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痛苦。他剧烈地挣扎起来,但陈默的手臂如同铁箍,将他死死锁住。匕首在他体内巧妙一绞,彻底破坏了心脏功能。
温热的鲜血顺着血槽涌出,浸湿了陈默的手套。跛脚李的身体抽搐了几下,眼中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瘫软。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不超过十秒钟。巷子里只剩下风吹过的声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默没有立刻松手,又等了几秒钟,确认对方完全死亡。他冷静地将匕首拔出,在跛脚李的衣服上擦干净血迹,收回随身空间。然后,他拖着这具还有余温的尸体,迅速将其塞进旁边破烂家什堆的深处,用一些废弃的竹席和麻袋草草掩盖。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退回到阴影中,侧耳倾听。周围依旧寂静,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咚咚作响,比平时快了一些。
他抬起手,看了看手套上沾染的暗红色血迹,又看了看那堆掩盖着尸体的破烂。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这就是重生后的第一滴血。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也没有不适,只有一种冰冷的平静。除掉这个叛徒,如同清理掉脚边的一块绊脚石。他拯救了“裁缝”,清除了一个威胁,这只是开始。
但他心里清楚,跛脚李的死瞒不了多久。76号的人发现他失踪,肯定会追查。这滩水,已经被他搅动了。
他不再停留,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沿着计划好的路线撤离,很快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深处。
夜色依旧沉寂,那条暗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那堆破烂底下,慢慢渗出的暗红色液体,无声地诉说着刚刚结束的杀戮。
而陈默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不久,一道瘦削的身影出现在巷口,朝着那堆破烂的方向看了一眼,鼻翼微微抽动了一下,随即也快速隐入了黑暗之中。
危机,似乎并未完全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