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签署，资金到账。
气氛热烈融洽。
老海因里希心情极好，主动提出让他的首席机械专家，矮胖严谨的卡尔·穆勒工程师，简要介绍针对开生现有产品线的初步改进方案。
穆勒工程师推了推眼镜，走到会议室的白板前，语气带着日耳曼工程师特有的精确和优越感。
“吴厂长提供的资料我们看过了。”
“基于华夏农村地形复杂、地块分散的特点，我们认为，首要任务是提升现有中小马力拖拉机及配套农具的可靠性、燃油经济性和人机工程学设计。”
他边说边画：
“例如，传动系统可以优化齿轮比，适应频繁启停和低速大扭矩工况。
铸造工艺需要提升，减少故障率…”
吴斗生和几位中方工程师听得连连点头，面露欣喜。
这些问题困扰他们多年，对方一眼就看穿了！
林夜一直安静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等穆勒停下，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穆勒工程师的分析非常专业，切中要害。”
穆勒脸上露出一丝“理所当然”的微笑。
但林夜话锋一转：
“但是，这些改进方案，更多是基于对现有落后产能的修补和优化。
我想问的是，三年后，五年后，当华夏农业集约化、规模化加速，我们需要的是什么？
开生机械要引领市场，而不是追赶市场。”
会议室静了一下。
“穆勒先生，您的方案非常专业，考虑得很周全，非常感谢。”
“但是，如果我们现在投入巨资建设的生产线，只是用来生产这些即将被快速淘汰的‘过渡产品’，
我认为，这是一种战略资源的浪费。”
“淘汰？”
穆勒脸上的从容瞬间凝固，金丝眼镜后的蓝眼睛闪过一丝愕然，随即被轻微的不悦覆盖。
他身边的德国同事们也交换着疑惑的眼神。
这个华夏年轻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们带来的可是德国成熟、先进的技术方案！
“林总，”
穆勒的语气保持克制，
“我不太理解。您所说的‘淘汰’是指什么？这些设计理念和工艺，在欧洲市场也远未过时。
对于华夏市场，它们至少领先十年。”
气氛微微有些凝滞。
老海因里希没有说话，灰蓝色的眼睛锐利地看向林夜，他想听听这个创造了眼前奇迹工厂的年轻人，究竟有何高见。
是狂妄，还是真有洞见？
李铃音的心提了一下，手心微微出汗。
她担心林夜过于超前的理念会挫伤这些骄傲德国工程师的自尊，让刚刚建立的合作蒙上阴影。
林夜迎上穆勒的目光，眼神清澈而笃定。
“穆勒先生，我丝毫没有质疑您专业能力的意思。您提出的，是基于当前市场的最优解。”
林夜对他的反应早有准备。
“但我想探讨的是‘未来’。我们开生机械要做的，不是追赶当前的最优，而是定义未来的标准。”
他走到生产线旁一台半成品的拖拉机底盘前，指着这个机械骨架说道。
“您看，我们现在设计的拖拉机，核心是‘牵引’和‘动力输出’。
农民需要的是更大力气、更省油、更皮实。对不对？”
穆勒点头：“这是最基本的需求，也是永恒的主题。”
“但未来五年，十年呢？仅仅满足于此，够吗？”
接下来，林夜的话让他越来越震撼：
“未来的农业机械，应该是‘智能的移动终端’。”
这个词组让所有德国工程师愣住了。
“智能？终端？”
“对！”
林夜目光扫过众人，
“GpS卫星定位导航系统已经开始民用化。为什么不能用在拖拉机上？
让机器自己沿着预设路线笔直耕作，误差不超过两厘米，节省人力，提高土地利用率。”
穆勒张了张嘴，他想反驳说成本太高、农民用不起，但话没出口。
林夜仿佛看穿他的想法：
“成本会下降，技术会普及。我们现在就要为它预留接口和空间结构。”
他不等回应，继续抛出第二个构想：
“传感器。土壤湿度、肥力传感器，实时监测，配合变量施肥系统，需要肥的地方多施，不需要的少施，节约成本，保护环境。”
“还有，数据链。作业数据实时上传到一个远程服务器，农场主可以远程监控每一台设备的作业情况和状态，实现精准管理和预防性维护。”
林夜每说一点，穆勒脸上的不悦就消散一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震惊和沉思。
这些概念，零散地存在于一些顶尖实验室和学术论文里，
但从未有人如此系统、如此笃定地要将它们整合到一款量产的农用机械上！
这已经不是改进，是一场革命！
老海因里希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小步，紧紧盯着林夜。
“林…林先生，”
穆勒的语气彻底变了，他是个技术狂，这一下子，仿佛被林夜打开了思路，
“您…您这些想法…太惊人了！但这需要跨领域的技术整合，软件、硬件、通信…这…”
“所以，我们需要合作，穆勒先生。”
林夜微笑起来，自始至终，林夜都是这个声调和语速，现在穆勒听起来，却越来越悦耳。
“海因里希拥有顶尖的机械制造和精密加工技术，这是基石。
而我们需要共同攻克电控系统、传感器集成和数据交互这些新课题。
这不正是我们合作的意义吗？一起创造下一个时代的产品，而不是重复上一个时代。”
他看向老海因里希：“主席先生，您认为呢？”
听完他们的讨论，老海因里希非常开心，他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林！你的视野…超越了时代！如果我们能造出这样的机器，别说华夏，全球市场都会为我们打开！”
他转向有点尴尬的穆勒：
“卡尔，现在你明白了吗？华夏有句古话，叫山外有山，你早就应该意识到，我们不是来施舍技术的，我们是来参与并共同开创一个新时代的！”
“这才是我们该努力的方向！忘记那些墨守成规的方案吧！”
“我们要和林先生一起，造出这个世界还没见过的农机！”
“好好静下心来，你一定能做到！”
此刻，穆勒的矜持早已荡然无存。
他用力点头：
“是的，主席先生！林先生，对不起，我为我之前的狭隘向您道歉！您是对的！这太令人兴奋了！”
“我们需要重新设计控制系统架构，预留足够的电气接口和安装空间…还有散热…结构强度也要重新计算…”
林夜笑着点了点头！
德国工程师们围到了一起，激烈地讨论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现新大陆般的激动。
李铃音长长舒了一口气。
看着被德国工程师们簇拥着的、依然平静从容的林夜，摇了摇头。
她再次意识到，林夜就是一个卷王……一个妖孽！
吴斗生虽然对什么GpS、传感器听得半懂不懂。
但他看懂了德国人的态度转变，知道林夜又搞定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笑得合不拢嘴。
小夜一出马，一个顶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