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点第十二天,帐篷里的寒气正往骨头缝里钻。
徐明裹着睡袋迷迷糊糊睡着。
突然被一阵带着沙哑的吆喝声砸醒,是李副队长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在空旷的安置点里回荡。
“乡亲们!醒醒喽!”李副队长的声音带着点急促,重复两遍后又拔高了些。
“昨晚的雪积得厚,这会儿表层都结薄冰了!大家赶紧起来清一清门前和通道的雪,趁没冻实好处理,等冻成硬壳子,咱们出门领吃的都难!”
徐明猛地睁开眼,刚一掀睡袋,就被扑面而来的寒气冻得打了个寒颤。
“爸,这也太冷了吧!”他牙齿打颤地抱怨,“前几天中午好歹能缓口气,这骤降的温度,手都要冻僵了!”
“别磨叽,赶紧穿衣服!”父亲已经在翻找防寒服,语气里藏着焦虑。
“李副队长说得没错,雪一冻实,咱们帐篷门都可能被封死,到时候更麻烦!”
徐明咬着牙套上两层毛衣,费力地拽过几乎冻硬的厚手套。
指尖伸进去的瞬间,冻得他猛地缩了一下。
掀开帐篷门帘的刹那,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外面的天空压着铅灰色的云,半米厚的积雪泛着冷光,踩上去的“咯吱”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不远处,李副队长举着喇叭在通道里来回走,时不时对着没开门的帐篷喊两句。
他的防寒服领口结着冰碴,却没停下脚步。
已有居民扛着铁锹走出帐篷,每个人都缩着脖子搓着手,脸上满是对严寒的忌惮。
“快,先清出咱们门口的路!”父亲扛着铁锹率先迈步。
一铲下去,积雪硬得几乎纹丝不动,只能先敲碎表层冰壳再慢慢挖。
铁锹撞击冰面的脆响在清晨的寒风里此起彼伏。
徐明挥着胳膊铲了没一会儿,额角的汗珠刚冒出来就冻成了细小的冰粒,顺着下颌线往下滑。
父亲在一旁清理公共通道的积雪,时不时回头叮嘱他:“别用蛮劲,先敲碎冰壳再铲雪,小心闪了腰。”
突然,一阵清脆的“当当当”铃声从公共存粮区方向传来,穿透了寒风。
这是约定好的开饭信号,居民们纷纷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沫子,扛起铁锹往公共帐篷走去。
往日里总有人领了粥就往自家帐篷赶,今天却出奇地整齐,几乎所有人都顺着铃声涌进了公共帐篷。
帐篷里的篝火正旺,跳动的火苗把周围的空气烤得温热。
几名负责煮粥的队员正麻利地给大家盛粥。
徐明端着盛满热粥的搪瓷碗,找了个靠近篝火的角落坐下。
刚喝一口热粥,浑身的寒气就散了大半。
“王大爷,您家帐篷昨晚没受影响吧?”他侧头看向旁边烘手的老人。
王大爷笑着摆摆手:“没事没事,这北极科考队级别的帐篷还是蛮靠谱的,风再大也没漏一点寒气,就是防风绳松了些,今早已经加固好了。”
“可不是嘛,”旁边的刘婶抱着孙女凑过来,喝了口热粥叹气道。
“昨晚那风吼得吓人,我一夜没敢合眼,就怕帐篷被掀翻。这天气也太极端了,前几天还能到零度,这一下子就跌到零下三十度,谁顶得住啊!”
她的话瞬间引发了共鸣,几个年轻小伙也跟着附和。
“我前天还把厚袜子拿出来晾了,以为寒潮要过去了,结果今天冻得连脚都伸不直,”小郑跺了跺冻僵的脚,语气里满是无奈。
“这忽冷忽热的,再这么下去,咱们的煤炭和粮食怕是撑不了多久。”
这话戳中了大家的心事,帐篷里的热闹劲儿瞬间淡了些。
戴棉帽的大叔皱着眉放下碗:“是啊,之前领的物资本来就够吃几天,现在温度骤降,烧火取暖耗煤更快,后续要是没补给,咱们可就真难了。”
徐明喝着热粥,感受着篝火带来的暖意,心里却沉甸甸的。
他瞥了眼帐篷外依旧阴沉的天空,又看了看不远处正低声交谈的救援队员,总觉得这暂时的安稳背后,藏着说不清的隐忧。
父亲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想太多,先顾好当下,咱们多攒点力气,总能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