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回的伤员——那位自称瑞士信贷资产经理的安德烈·博塞特——在埃里希的专业处理和注射了宝贵的抗生素后，终于在安全屋地下三层的简易病床上悠悠转醒。腹部的枪伤虽未伤及要害，但失血和感染依旧让他极度虚弱。
陈默和林薇守在一旁，递给他小口的水和营养膏。
博塞特的眼神起初充满了惊恐，但在确认自己身处一个相对安全且有秩序的环境后，逐渐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疲惫和……一种属于金融精英的、试图重新掌控局面的本能。
“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他的声音沙哑，但用词依旧得体，“我叫安德烈·博塞特。如我所说，为瑞士信贷工作。灾难发生时，我恰好在AUb安全库办理一些…高净值资产的托管手续。”他苦笑一下，“没想到成了被困的囚徒。”
陈默没有浪费时间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博塞特先生，安全库里面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袭击者是谁？海因里希先生处境如何？”
博塞特深吸一口气，努力组织着语言：“情况…非常混乱。最初袭击的是一伙装备精良的雇佣兵，他们显然有内应，突破了外部防御。但攻进来之后…事情就失控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AUb自己的部分安保人员，看到外面世界的样子，觉得秩序不会再恢复了，开始反水，想要抢夺金库里的现金、黄金、还有那些不记名的债券…他们和雇佣兵打，自己内部也分成了几派…海因里希先生带着最忠诚的几个手下，退守到了最深处的核心金库控制室，那里防御最强，但他们也被困住了，外面的人进不去，他们也出不来。”
“他们争夺的焦点是什么？”林薇问道。
“主金库的密码和虹膜双重认证。只有海因里希先生和另一位在混乱中可能已经死亡的董事同时授权才能打开。里面…据说不只有AUb自己的储备，还有多位顶级客户寄存的…‘硬通货’和关键文件。”博塞特压低了声音，“包括一些…可能对未来局势有重要影响的股权证明和全球资产契据。”
陈默和林薇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AUb的核心金库，简直就是一个浓缩的、旧世界财富与权力的保险箱！
“你对里面的资产分布了解多少？”陈默追问。
博塞特摇了摇头：“我只是客户，详情不知。但我知道，海因里希先生一直在推动一项名为‘方舟’的计划，旨在将部分核心资产数字化并分散备份，以应对极端风险…我不知道这个计划进展到了哪一步。”
“方舟”计划？数字化分散备份？海因里希这个老狐狸，果然留有后手！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陈默换了个问题。
博塞特的眼神黯淡下来：“我不知道…我的家人都在苏黎世…现在联系不上…”他看向陈默，眼中带着一丝恳求，“如果…如果你们能联系到外界，或者有办法离开这里…我愿意支付报酬，我名下还有一些离岸账户可能…”
陈默打断了他：“博塞特先生，现在的世界，离岸账户里的数字，可能还不如一罐午餐肉有价值。”
博塞特怔住了，随即惨然一笑：“你说得对…是我还没转过弯来。”他沉默了片刻，再次抬头时，眼神中多了一些不同的东西，“那…你们需要什么？我对金融市场、资产结构、甚至…AUb和某些家族办公室的隐秘关系网，都很熟悉。也许…我的知识在新时代还能有点用？”
他很聪明，迅速摆正了自己的位置，试图展现自己的价值。
陈默心中微动。博塞特这样的人，在旧世界是规则的受益者和执行者，但在新世界，他的知识和人脉，或许真能成为稀缺资源。
“你先安心养伤。”陈默没有立刻承诺什么，但语气缓和了些，“我们需要评估情况。你的情报很有价值。”
留下林薇照看，陈默和埃里希、零回到了备用通讯室。
“情况比想象的复杂，但也更有机会。”陈默总结道，“AUb安全库现在是一个内部混乱的宝库。海因里希被困，但手握钥匙。外部袭击者和反水者各怀鬼胎。”
“我们实力不足，强行介入风险极高。”埃里希提醒道，他始终保持着冷静的风险评估。
“所以不能强攻，只能智取，或者…等待更好的时机。”陈默目光投向零，“能否通过博塞特提供的信息，尝试与海因里希建立单向通讯？比如，利用他们内部可能还未被破坏的某种应急警报系统，传递一个简单的信号？”
零思考片刻：“可以尝试。AUb这类机构通常有极其隐蔽的、独立供电的应急信标。如果知道大致频率和编码规则…”
“博塞特可能知道一些线索。等他精神好点，我去问他。”陈默点头，“现在，我们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他看向林薇：“我们需要一个计划，一个超越生存的、关于‘以后’的计划。”
夜深人静，柴油发电机的轰鸣成了唯一的背景音。为了节省燃料，只点亮了一盏昏暗的LEd灯。陈默和林薇对坐在简陋的桌旁，面前铺着一张瑞士地图和几张空白纸。
“如果…如果停电是长期的，甚至永久的，”陈默的声音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清晰，“旧有的金融体系彻底崩溃。那么，什么是新世界的‘硬通货’？什么是新的‘权力’基础？”
林薇思考着，技术者的逻辑让她迅速列出要点：“食物、水、药品、燃料…这些是生存基础。然后…安全的居住地、可持续的能源、生产能力…还有…信息和技术。”
“没错。”陈默用手指在地图上点着，“楚格湖区相对富裕，人口密度低，初期混乱后，可能会形成一些小的幸存者社群。但长期来看，谁能掌握可持续的能源（比如水力、太阳能）、谁能组织起有效的生产（农业、简单工业）、谁能保障安全和卫生，谁就能成为新的节点。”
他的目光锐利起来：“我们有机会。我们有技术——你改造的概念验证机证明了低功耗高效计算的可能性，这在新世界意味着信息处理优势。我们有初步的武装和这个安全屋。我们还有…”他看了一眼林薇，“…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和眼光。”
他指的是自己重生的预知，但林薇理解为他指的是对技术和趋势的判断。
“你想…建立一个新的…秩序？”林薇轻声问，觉得这个想法有些大胆。
“不是秩序，是…一个据点，一个模式。”陈默纠正道，“一个以技术、效率和可持续性为核心的幸存者社区模式。我们可以用我们的技术，帮助社区解决能源、通讯、甚至医疗问题，换取生存物资和忠诚。然后，像滚雪球一样慢慢扩大影响。”
他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AUb安全库的物资是我们的第一个目标。如果能拿到，我们就有启动资本。然后，是寻找可持续的能源点，比如山区的废弃小水电站。再然后，是吸纳可靠的人才——工程师、医生、农夫…”
他的构想清晰而冷静，仿佛在绘制一张商业蓝图，只不过这次的“产品”是生存本身，“市场”是崩溃后的世界。
林薇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情绪。在绝对的黑暗中，他非但没有绝望，反而在冷静地规划着未来，试图从废墟中重建光明。这种强大的意志力和远见，让她深深着迷，也给了她巨大的信心。
“我可以负责技术和通讯部分。”她主动请缨，眼神坚定，“我可以尝试修复更多的设备，建立更稳定的局域网，甚至…探索利用太阳能为小型设备供电。”
“好。”陈默看着她，眼中充满了赞赏和信任，“我们分工合作。你负责点亮技术的火种，我负责寻找资源和搭建框架。埃里希负责安全和防御，零负责情报和信息处理。”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放在桌子中央。
林薇看着他宽厚的手掌，没有任何犹豫，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埃里希和零也默默地将手叠了上来。
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在昏暗的灯光下，形成了一个无声的、却坚不可摧的同盟。
“第一步，”陈默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联系海因里希，拿下AUb安全库。”
窗外，末世的星空依旧冷漠。 窗内，微小的火种已然点燃，试图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