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丹药房外的布告栏前，人头攒动。
一张由丹药房管事刘大明亲笔签署的告示，如同一块巨石，狠狠砸入了青云宗外门这片看似平静的湖面。
“通告：因丹房盘点灵药库存紧张，自本月起，所有外门弟子每月‘凝气丹’份例，由五枚削减至四枚。另卫庄秦月等十名弟子，因往期宗门任务贡献突出，特增补其份例至每月十枚。特此通告。”
告示一出，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凭什么削减我们的丹药？”
“一个月少一枚，一年就是十二枚！这还让我们怎么修炼？”
“卫庄？秦月？他们是谁？凭什么他们就能拿十枚？这不公平！”
“黑幕！这绝对是黑幕！孙长老刚死，这刘胖子就敢这么乱来他想干什么？”
愤怒质疑咒骂之声，汇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几乎要将丹药房的屋顶掀翻。对于视丹药如命的外门弟子而言，这无异于割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而人群中，一个身材挺拔、面容坚毅的青年，正死死地盯着告示上自己的名字——卫庄。
他就是那十个“幸运儿”之一。
可他此刻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满心的困惑与警惕。他出身贫寒，因不愿与孙泰一系同流合污，常年被打压，资源匮乏，修为在炼气六层停滞了许久。如今，这天降的“馅饼”，让他感到的不是惊喜，而是不安。
他能感受到周围投来的无数道目光，其中夹杂着嫉妒猜忌甚至敌意。他仿佛瞬间成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卫师兄，恭喜啊！”一个曾经与他交好的弟子皮笑肉不笑地走过来“不知走了什么门路，搭上了刘管事这条线？以后可要多多提携师弟我啊。”
那阴阳怪气的语调，让卫庄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没有解释，因为他知道，任何解释在此时都是苍白的。他只是默默地挤出人群，走向丹药房的领取窗口。
窗口后，刘大明正襟危坐，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心中却早已将那位神秘的“新主人”骂了千百遍。他现在就像坐在火山口上，承受着所有弟子的怒火。
“卫庄师弟，这是你这个月的份例，十枚凝气丹，请收好。”刘大明将一个沉甸甸的药瓶递了出去。
卫庄接过药瓶，看着刘大明，沉声问道：“刘管事，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宗门自有考量，卫师弟安心修炼便是。”刘大明滴水不漏地回答。
卫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多问，转身离去。他知道，这背后必有蹊跷。这十枚丹药是蜜糖也可能是毒药。但他别无选择，为了突破，这毒药他也得吞下去！
一时间，整个外门因为这小小的丹药份例，被割裂成了两个阵营。得到好处的十人成了众矢之的被孤立、被猜忌；而占绝大多数的弟子，则将怒火全部倾泻到了丹药房和刘大明的身上。
这股风波，自然也传到了执法堂和内门。
“丹药房的新政？”执法堂内，铁玄看着下属送来的情报，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精光，“孙泰刚死，刘大明就敢如此大刀阔斧地改革，而且手段如此拙劣，完全不合常理。除非……他背后有了新的靠山或者他只是一个被人推到台前的傀儡。”
他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目光再次投向了藏经阁的方向。
“查！给我去查这个刘大明！把他这几年所有的账目、人际往来都给我翻个底朝天！”
……
内门，林微雨的庭院。
她听着侍女的汇报，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
“拉拢一批，打压一批，制造矛盾，激化对立……”她喃喃自语，“好一招‘搅乱浑水’的棋。这棋风，不像楚前辈那般霸道直接，反而……更像是一种精于计算，玩弄人心的诡道。”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夜宸那张平静而深邃的脸。
一个无法修炼的杂役弟子，真的能布下如此棋局吗？
林微雨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动摇。她决定不再旁观，她要亲自去看看这潭被搅浑的水里，到底藏着什么。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份十人名单上。
“卫庄……”她轻声念出了这个名字。
……
藏经阁，密室。
夜宸的“因果视界”中，整个外门都化作了一锅沸腾的粥。
无数代表着“愤怒”、“嫉妒”、“困惑”的黑色与灰色丝线凭空滋生，纵横交错，将原本相对平稳的因果之网搅得一团乱麻。而在这一片混乱之中，那十个被他选中的人身上，亮起了微弱却坚定的金色光芒，那是“希望”与“机遇”的象征。
“一石激起千层浪。你这一手，几乎把整个外门都得罪了。”楚天阔看着夜宸，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就不怕玩火自焚？”
“火势越大，才越能烧出真金。”夜宸的眼神平静无波，“一潭死水，养不出蛟龙。我要的不是一群循规蹈矩的绵羊，而是在逆境中依旧能保持本心，在顺境中也能守住底线的孤狼。”
他指着因果之网中，卫庄那条愈发明亮的金色“坚毅”之线，说道：“比如他，就是我想要找到的人。”
楚天阔看着夜宸那副指点江山，视众生为棋子的模样，心中感慨万千。这少年成长的速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就在此时夜宸的眉头微微一皱。
他看到，在丹药房的方向，一股庞大的怨气正在凝聚。数十条代表着“愤怒”的黑线，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共同指向了丹药房的管事——刘大明。
其中一条黑线尤为粗壮，其主人正是孙泰过去的心腹之一一个名叫周康的弟子。他显然是将孙泰的死归咎于刘大明的背叛，此刻正煽动着群情激奋的弟子，试图将事情闹大。
“他们要去冲击丹药房了。”夜宸轻声道。
“需要我出手吗？”楚天阔问道。
“不必。”夜宸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鱼儿已经入网，是时候让刘大明，抛出我们准备好的第二根鱼竿了。”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密室中央，仿佛已经看到了即将上演的好戏。
“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