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链拖地的 “哗啦” 声在广场上格外刺耳。
徐溥被两个锦衣卫校尉押着,一步步挪到高台中央。
他的囚服又脏又破。
手腕被锁链磨出了血痕。
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可眼神里却还藏着最后一丝侥幸 —— 只要搬出太宗爷和先祖的功绩,说不定还有转机。
韩邦看着他这副模样,冷冷开口。
“永康侯徐溥,你纵容家丁抢劫商户、伤人致死,证据确凿,还不认罪?”
徐溥猛地抬起头,头发向后甩开。
“认罪?我认什么罪?”
“我徐家是太宗爷钦封的世袭侯爵!”
“先祖徐忠跟着太宗爷靖难,出生入死,流了多少血才换来这爵位!”
“我不过是管教家丁不严,何罪之有?”
“陛下要是处置我,就是忘了先祖的功劳,就是对不起太宗爷!”
这话一出,台下瞬间起了骚动。
有几个年纪大的百姓,想起太宗爷时期的盛世,脸上露出了犹豫。
还有人小声议论。
“是啊,他先祖确实有功……”
徐溥见状,心里的底气又足了些,挺了挺胸膛。
“我知道,你们抓了我的家丁,定了些罪名。”
“可那些都是家丁干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顶多是失察,何至于公审?”
“何至于定罪?”
“放肆!”
韩邦猛地一拍惊堂木,声音震得案上的卷宗都跳了跳。
“你还敢狡辩!”
“陛下早就料到你会拿先祖功绩当挡箭牌,特意让本部院把太宗爷当年赐给徐家的免死牌条款抄了来,你自己看!”
说着,韩邦拿起案上一份泛黄的纸卷,递给身边的小吏,厉声道。
“念给所有人听!让百姓们都知道,太宗爷的免死牌,到底是怎么规定的!”
小吏接过纸卷,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
“太宗文皇帝赐永康侯徐忠免死牌诏曰:‘尔徐忠随朕靖难,功勋卓着,特赐免死牌一面。除逆谋不宥,其余若犯死罪,尔免二死,子免一死,孙及以下无免死之权。钦此。’”
念完后,韩邦看向徐溥,语气冰冷。
“你是徐忠的曾孙,按条款,早就没了免死资格!”
“更何况,你纵容家丁抢劫,是一死。”
“主谋伤人致死,是二死。”
“包庇家丁、对抗查案,是三死!”
“三条死罪,就算你有免死资格,也不够免!”
“你还敢拿太宗爷当挡箭牌,你配吗?”
徐溥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倒。
台下的骚动也变成了愤怒的斥责。
“原来是这样!他根本没资格用免死牌!”
“还敢提先祖功绩,先祖要是知道他这样,怕是要从坟里爬出来骂他!”
“就是!纵容家丁害了这么多人,还想狡辩,真不要脸!”
韩邦待台下安静些,对都察院左都御史屠滽点头。
“屠都御史,该让百姓申冤了。”
屠滽站起身,走到高台边,对着台下朗声道。
“诸位百姓,今日公审,就是为了还大家一个公道。”
“凡是被永康侯及其家丁欺压过的,不管是丢了财物,还是伤了家人,都可以上台来申诉,本部院会一一记录,为大家做主!”
他的话音刚落,台下就有一个身影猛地往前挤。
是那个穿着缟素的妇人,她怀里抱着三块牌位,手里还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状纸,快步走到高台前。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却字字清晰。
“大人!民妇张氏,要告永康侯!”
“我夫君张阿牛,去年给城西粮行拉粮,被永康侯的家丁抢了粮车,夫君不肯给,就被他们活活打死了!”
“官府不敢管,民妇只能天天在家哭,今天终于能当着陛下和各位大人的面,为夫君申冤了!”
说着,她举起怀里的牌位,上面 “亡夫张阿牛之位” 几个字,在晨光里格外刺眼。
两个半大的孩子也跟着跪倒,小小的身子发抖,却还是大声喊。
“大人!我爹是被他们打死的!求大人为我们报仇!”
屠滽连忙让人把张氏扶起来,接过她手里的状纸,仔细看了一遍,又问道。
“你可有证据?比如看到你夫君被打的证人,或者家丁抢粮车的凭证?”
“有!有!”
张氏连忙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破损的粮行令牌。
“这是粮行给夫君的令牌,上面还有家丁打的凹痕!”
“粮行的伙计都看到了,他们都能作证!”
台下,粮行的掌柜连忙举手。
“大人!民妇说的是真的!”
“那天我就在粮行门口,亲眼看到永康侯的家丁抢了张阿牛的粮车,还把他打倒在地,流了好多血……”
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作证,有说看到家丁打人的,有说帮张氏收尸的。
韩邦看着案上的证据,气得手都在抖,猛地一拍惊堂木。
“徐溥!你还有什么话说?”
“张氏的夫君被你家丁打死,证据确凿,你还敢说自己只是‘失察’?”
徐溥低着头,嘴里喃喃着 “不是我干的”,声音却越来越小,再也没了刚才的嚣张。
台下的愤怒越来越强烈,有个卖瓷碗的小贩也挤了上来,手里举着一个缺了口的瓷碗。
“大人!我也要告永康侯!”
“去年我给侯府送瓷碗,他儿子说我的碗不好,不仅砸了我的碗,还让家丁把我打了一顿,连本钱都没给我!”
一个老木匠也颤巍巍地走上前。
“大人!我儿子李木匠,给侯府做家具,工钱没拿到不说,还被诬陷偷了侯府的银器,关在牢里不到一个月就病死了!”
“我去侯府理论,还被家丁赶了出来……”
一个个冤情,像重锤一样砸在所有人心里。
高台之上,大理寺卿吴一贯记录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锦衣卫校尉们攥紧了手里的绣春刀,眼里满是怒火。
京营的士兵们也低下了头,脸上满是羞愧 —— 他们是保卫京师的兵,却没能保护好百姓,让勋贵的家丁如此嚣张。
屠滽看着越来越多上前申冤的百姓,深吸一口气,对着台下朗声道。
“诸位百姓,大家不要急,一个一个来,本部院都会记录在案,绝不会漏掉一个冤情!”
“还有其他人有冤枉吗?还有谁被永康侯及其家丁欺压过的,都可以站出来!”
他的话音刚落,台下又有十几只手举了起来,有人往前挤,有人大声喊。
“大人!我要告他!”
“我也要申冤!”
广场上的气氛,瞬间被愤怒和期待填满。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高台中央的徐溥身上,等着三法司的官员,给他们一个公道,等着看这个作恶多端的勋贵,最终落得怎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