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天下会那喧嚣与野心交织的是非之地,李长青一路东行,目的地是那座在江湖中享有盛名,却又带着几分神秘色彩的——中华阁。
中华阁并非什么武林大派,更像是一处雅致的客栈酒楼,坐落于一处山水秀丽的城镇之中。然而,江湖中人皆知,此地乃是退隐的“武林神话”无名所居之处。无名,一个曾经以一己之力挫败十大门派、阻止绝无神入侵中原的传奇人物,其剑法已臻至“天剑”境界,超然物外。
李长青对此人颇感兴趣。并非因其武功,而是因其境界。在这样一个武力至上的世界,能看破名利,领悟到“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乃至“无剑无我”的境地,其心性修为,必然有其独到之处,或许能为他理解此界“武道之心”提供借鉴。
他并未施展任何神通,只是如同一个寻常的旅人,步行而至。中华阁外观古朴,飞檐翘角,透着一股宁静祥和的气息,与天下会的霸烈威严截然不同。
步入阁内,环境清幽,檀香袅袅。堂内客人不多,大多安静品茗,或低声交谈,气氛平和。柜台后,一名面容和善、气息沉稳的中年人正在拨弄算盘,正是无名的仆从——鬼虎。
李长青寻了一处靠窗的安静位置坐下,要了一壶清茶,几样点心。他的神识如水银泻地,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个中华阁,很快便在后院一处僻静的竹林小筑中,捕捉到了一股气息。
那股气息,初感平和,如同山间清泉,潺潺流淌,不带丝毫锋芒。但若细品,便能察觉其内蕴的浩瀚与深邃,仿佛与周遭天地自然融为一体,不分彼此。那并非力量的压迫,而是一种“道”的体现,一种“我即是剑,剑即是我,天地万物皆可为剑”的至高意境。
“天剑之境,果然名不虚传。”李长青心中微动。无名的状态,与此界大多数追求力量极致的武者不同,他更侧重于“心”与“道”的修持,其道路,隐隐有几分道家“无为”、“自然”的影子,却又带着独属于武者的锋锐与执着。
就在他静静体悟这股“天剑”意蕴之时,阁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只见一名身着天下会服饰的弟子,神色慌张地冲进中华阁,也顾不得礼数,对着柜台后的鬼虎便急声道:“鬼虎先生,请问无名前辈可在?天下会有紧急之事,秦霜堂主命我前来求见前辈!”
鬼虎眉头微皱,放下算盘,沉声道:“阁下何人?何事如此惊慌?主人早已不理江湖世事。”
那弟子喘着粗气,连忙道:“晚辈天下会巡山弟子赵明。是……是关于步惊云堂主!他……他叛出天下会了!”
此言一出,阁内原本安静的客人们也纷纷侧目,面露惊容。步惊云叛出天下会?这可是震动江湖的大事!
鬼虎也是脸色一凝:“详细说来!”
赵明不敢隐瞒,快速说道:“具体缘由晚辈也不甚清楚,只知步惊云堂主今日清晨不知何故,与帮主在三分校场发生激烈冲突,大打出手!步堂主他……他竟使出排云掌重创了数名阻拦的香主,而后……而后夺路而走,不知所踪!帮主震怒,已下令全力追捕!秦霜堂主担心此事引发更大风波,特命晚辈前来,恳请无名前辈看在昔日情分上,若能遇见步堂主,或可……或可劝导一二。”
他将事情经过简略道来,虽未明言冲突原因,但“叛出”、“重创同门”、“帮主震怒”等字眼,已足以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鬼虎听完,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步惊云……唉,此事我知道了。我会禀报主人。但主人是否愿管,非我能决定。你回去复命吧。”
赵明不敢多言,躬身行礼后,匆匆离去。
阁内一时间议论纷纷。
“步惊云竟然叛了?”
“他可是雄霸的入室弟子,飞云堂主啊!为何突然反目?”
“听说是因为一个叫孔慈的侍女……”
“嘘!慎言!不想活了?”
各种猜测与低语在阁内蔓延。
李长青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神色平静。步惊云叛出天下会,这本就是命运轨迹中的重要一环。导火索或许是孔慈,但根源,早已深种于雄霸的猜忌与步惊云那孤煞的命格之中。
他能感觉到,后院竹林小筑中,那股平和的气息,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似乎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无名,终究还是没有现身。
他选择了继续隐居,不涉红尘。
李长青对此并不意外。无名的心境,已然超脱了寻常的江湖恩怨,除非关乎天下苍生的大劫,否则他恐怕不会再轻易出手。
“避世,亦是一种道。但有时,过度的避世,何尝不是一种‘执’?”李长青心中若有所思。无名的“天剑”虽高,却似乎也因此背负了太多的过往与责任,未能真正达到“无牵无挂”的大自在境地。
这与他的金丹大道追求的超脱,略有不同。
他将杯中清茶饮尽,放下几枚铜钱,起身离开了中华阁。
步惊云叛逃,风云命格已然开始逆转。天下会这座看似稳固的大厦,基石已然松动。
接下来的江湖,必将因步惊云之举,掀起更大的波澜。
而这,正是他观察此界“命运”之力如何运作、“气运”如何转移的绝佳时机。
他的身影,融入城镇的人流之中,神识却已锁定了那股凌厉孤煞、正朝着某个方向远遁的气息——步惊云。
他要去亲眼看看,这脱离了雄霸掌控的“云”,将如何在这命运的狂澜中,挣扎、沉浮。
风云之变,始于此刻。
而他,依旧是那云端之上的观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