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旭拔刀，刀身映着火光像一泓冷月。
“杀！”
他纵马冲入营地，刀背先砸翻放哨的哨兵，回身一脚踹翻铁锅，滚油泼在火堆里“轰”地窜起丈高火墙。
艾蕾没骑马，直接滚鞍落地，鹿角杖当棍使，一杖敲在迎面冲来的大胡子膝盖上，骨裂声清脆。山匪们懵了半息，纷纷拔刀。
陈秋旭的刀已出鞘三寸，银弧连闪，血珠甩成扇形；艾蕾拄杖旋身，杖尾铁箍划破空气，专打下盘。
只十几个呼吸，营地已倒下一半。
“你们是谁？”
剩余人里一个独眼汉子嘶吼。
陈秋旭刀尖指地，血线顺着刃口滴进雪里。
“杉木村。”
独眼愣住：“杉木村？我们去都没去过！”
旁边一个瘦子连忙喊：“我们是‘灰狼帮’，专跑盐道，三天前才从北地回来！”艾蕾喘着粗气，鹿角杖还在滴血。
她看向陈秋旭，眼里第一次露出犹疑。
陈秋旭却连眉头都没动，只淡淡道：
“打错了？那就再打一遍。”
话音落，刀光再闪。
独眼汉子只来得及抬刀格挡，“当”一声，虎口震裂，刀飞三丈远。
陈秋旭进步贴身，刀柄砸在对方太阳穴，独眼翻着白眼扑倒。瘦子见势不妙，转身往帐篷里钻。
艾蕾追上去，一杖敲在他后心，瘦子踉跄扑进火堆，惨叫翻滚。
其余人四散奔逃，陈秋旭反手拔出鞍侧短投枪，一枪一个，钉在雪地。营地的火被血浇得“嗤嗤”作响，雪片落下，瞬间化红。
艾蕾拄杖站在遍地呻吟里，胸口剧烈起伏。
“他们……真不是烧村的人。”
陈秋旭甩去刀上血珠，声音平静得像深夜结冰的湖面：
“没关系。这一个解决了，再去找下一个。”
雪在半夜停了，月亮像被刀削过，只剩一弯冷钩。
陈秋旭与艾蕾沿着冰河往上游走，两匹马的鼻息在空气里结成白雾。
第三支火把插在前方山口的枯树上，火焰被风撕得猎猎作响。
火下是一队裹着兽皮的马贼，正围着铁笼清点战利品——
笼里关着几个面黄肌瘦的妇人，笼外横着三具尸体，血把雪地染成暗红。艾蕾握紧鹿角杖，指节发白。
她已记不清这是第几回，只知道火光一亮，她的胸口就抽紧一次。
陈秋旭翻身下马，刀未出鞘，声音平静得像在问天气：
“哪一路？”
马贼哄笑，为首的光头抹了把脸，血痂掉在雪里。
“老子‘裂角团’！小崽子，要借路费？”陈秋旭侧头看了艾蕾一眼。
后者喉咙滚动，却什么也没说。
于是，刀光一闪。——一炷香后，裂角团全军覆没。
铁笼被劈开，妇人们哭成一团。
艾蕾站在遍地血泊里，忽然觉得冷，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冷。
她蹲下身，用鹿角杖去拨那些尸体“我都还没有问，是不是……”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陈秋旭把刀插回鞘，只说两字：“继续。”
雪后第三日，雾刃峡北口。
晨雾未散，谷底的冰河像一条僵死的银蛇。
一支二十人的重装骑士正在河边休整——
银白披风，胸口赤焰纹章，长枪斜插雪地，枪缨在风中猎猎。
他们刚剿完一支山匪补给点，火堆余烬未灭，狼头旗被随意踩在泥泞里。艾蕾勒马在坡顶，呼吸瞬间发紧。
那面赤焰旗与杉木村焦墙上的残片一模一样。
她几乎下意识驱马前冲，鹿角杖在空中划出一声尖啸：
“就是他们——”陈秋旭没问，也没停。
黑袍猎猎，长刀出鞘，雪光被刃口劈成两截。
他整个人像一道离弦的箭，直插谷底。
骑士们尚在整队，忽见坡顶黑影掠下。
最前排的哨骑刚抬盾，刀光已至——
“铛！”
盾面火星四溅，哨骑手臂震麻，座下马被巨力撞得横移三步。
第二刀紧随，哨骑胸甲裂出一道白痕，血从缝隙喷出。“敌袭！”
号角声起，骑士列阵。
长枪如林，斜指前方。
陈秋旭却像听不见，刀锋横扫，又一人落马。
艾蕾被他的背影裹挟，只能咬牙跟上。
鹿角杖横扫，将一名骑士的膝弯击得反折。短短十息，已有五名骑士倒地。
血洒在白雪上，像泼开的朱砂。
直到第六名骑士被刀背震飞头盔，露出一张尚带稚气的脸——
脸颊还有未褪的雀斑，眼里满是惊惧。
陈秋旭的刀停在半空。
“住手——！”
女声自后方传来。
银甲女骑士策马而出，面甲掀开，露出与艾蕾相仿的年纪。
她高举一枚铜牌，牌上被划掉的狼头清晰可见。
“我们是圣殿第七巡逻队！
昨夜刚剿灭‘赤焰众’补给点，你们认错人了！”
陈秋旭的刀仍悬在少年骑士头顶一寸。
血珠顺着刃口滴落，落在少年睫毛上，他连眨眼都不敢。
艾蕾的鹿角杖“当啷”落地，在雪里砸出一个小坑。女骑士翻身下马，单膝跪在雪里，双手高举：
“请住手！
赤焰众残部已向北逃窜，你们若再追，可往黑石山。
我们……不是敌人。”陈秋旭的刀终于缓缓垂下。
雪风掠过，吹散他额前碎发，露出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他低头看了眼倒地的五名骑士——
一个胸骨凹陷，一个肩甲撕裂，一个手腕反折，两个昏迷。
血在雪地里蜿蜒，像一条不肯冰冻的小溪。艾蕾踉跄后退，后背撞上马颈。
她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声干哑的“对不起”。
声音被风吹散，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陈秋旭翻身下马，走到女骑士面前。
他抬手，扯下她腰间的赤焰残旗，在雪里擦了擦，递回去。
“旗没错，那就是山匪了，没打错。”
声音平静得像深夜结冰的湖面，没有一丝愧疚感。
女骑士怔住。
陈秋旭已转身，刀尖挑起鹿角杖，抛给艾蕾。
他拍了拍马颈，嗓音低沉：
“上马。”
艾蕾机械地爬上马背，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缰绳。
陈秋旭翻身上马，与她并肩而立，目光越过倒地的骑士，望向北方黑石山的方向。
“继续。”
马蹄踏过血雪，留下一串深红的印子。
雪风卷起，渐渐将那些脚印掩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