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穿过第七道虹色雾障时，诊疗室的门板被“哐”地撞开。
先探进来的是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林其，软卷的黑发里夹着几根彩色编织绳，像不小心把整条彩虹缝进了头发。他一手拎着急救箱，一手攥着半袋没吃完的跳跳糖，糖粒在他齿间噼啪炸成粉色烟花。
“新人醒啦？”少年一个箭步蹦到床边，差点踩到明卦的皮鞋。
“我叫林其，后勤兼爆破！你要是缺胳膊少腿我都能给你粘回去——当然，得加钱。”
紧跟着进门的是陈秋旭。男人穿着深绿园丁围裙，胸口别着一排银亮的小剪刀，像把整座春天折叠进口袋。
他左手抱着一盆蔫头耷脑的野雏菊，右手冲许岁晃了晃：“刚才实在是对不起了，强制把你带上来……”
那盆雏菊被放在床头柜上，花瓣边缘还沾着列车外飘进来的磷火，蓝幽幽地闪。
许岁傻眼了，这还是之前那个威风凛凛的男人吗？
反差也太大了吧！
最后进来的是柚茶。
列车长制服外套松垮垮披在肩上，袖口露出半截青黑刺青——是缠绕列车轨道的荆棘蔷薇。
她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细烟，烟身用薄金箔卷成。
“两位医生、一位园丁、一位爆破师，再加一个吉祥物。”柚茶抬下巴点点鸢尾，后者正试图把铜铃别到许岁耳廓上当临时耳环。
“我们缺个‘乘客代表’，就你了。”
“我不是园丁。”陈秋旭冷冷说道。
许岁按了按眉心。五分钟前他还在思考“如何礼貌地拒绝一份死亡后再就业合同”，五分钟后，他发现自己被五双眼睛围成一圈，像误闯猫窝的仓鼠。
“……我暂时没打算加入。”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温和，“谢谢你们救我，但我得——”
“得去找送你雏菊的人！”鸢尾抢答，眼睛亮得像两盏小探照灯，“我们可以顺路！列车最擅长顺路了！”
“不顺。”明卦把全息地图啪地展开，虹光线条在空气中织出蛛网，“他要去的地方在‘遗忘断层’边缘，单程票得烧掉半车燃料。除非——”他故意拖长音，“除非他成为正式成员，享受员工免费航线。”
“不顺。”明卦把全息地图啪地展开，虹光线条在空气中织出蛛网，“
他要去的地方在‘遗忘断层’边缘，单程票得烧掉半车燃料。除非——”他故意拖长音，“
除非他成为正式成员，享受员工免费航线。”林其立刻把跳跳糖袋子倒过来，糖粒在桌面排成歪歪扭扭的“JoIN US”。
“或者你付三万二千五百信用点。”少年摊手，“我刚算的，爆破材料涨价了。”
“我要去的地方不是那…………”
眼前这些人似乎充耳不闻，明着装傻，自顾自的干着自己的事。
陈秋旭推来一辆花车，顶层抽屉哗啦拉开，露出整整齐齐的玻璃罐：左边是金色花粉，右边是银色骨粉。
“别怕，不是卖身契。”园丁笑得像诱哄小动物的森林精灵，“只是签个‘临时共生协议’——你帮我们养护余烬，我们帮你养护……呃，你自己。”
柚茶把细烟在指尖转了一圈，没点火，反而用烟尾轻轻敲了敲许岁的手背。
“听好了，小朋友。”列车长声音低而稳，像深夜铁轨传来的远雷，“这趟车从不强迫谁上车。
但如果你现在下去，‘审判日’的裂缝会在四十七分钟后吞掉那片麦田——连同你要找的人一起。”
许岁指尖一颤。那粒蓝疤忽然发烫，像听懂了这个威胁。
“……四十七分钟？”“误差不超过三秒。”
明卦推了推虹膜镜片，镜片上滑过一行倒计时，“余烬刚才偷偷同步了裂缝数据——它比你更担心她。”
诊疗室陷入短暂沉默。
林其的跳跳糖在齿间炸完最后一声，鸢尾的铜铃也安静下来。
“可我……不知道我去的那个地方……”
许岁低头看那盆雏菊，花瓣正一片片舒展——陈秋旭不知何时给花浇了半勺液态夕阳，花心浮起极细的金色脉络，像记忆中的麦浪。
“我签。”他听见自己说，“但只是临时协议。找到人之后——”
“之后再说！”
许岁顾不了那么多，既然是余烬带他去找了，那就看一下到底是谁……尽管不是阿哑了。
鸢尾欢呼，直接扑过来抱住他，铜铃叮叮当当洒了一地，“欢迎加入‘日落骑士’！现在你是我们第六……不，第七……等等我们到底几个人？”
“六个半。”柚茶吐掉细烟，烟身在空中碎成金箔蝴蝶，“林其上次炸实验室扣了半个人头。”明卦已经调出电子合同，钢笔尖悬在签名栏上方，却忽然停住。
“提醒你，”医师异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余烬一旦绑定列车，就再也摘不下来。你会听见所有死者的回声——包括你自己。”
许岁接过笔。指尖蓝疤与钢笔同时亮起苍蓝光脉，像两枚遥相呼应的星。
“我已经听见了。”他轻声说，然后签下了名字——用的是左手，因为右手还残留着握雏菊的姿势。
合同生效的瞬间，列车汽笛长鸣。
林其欢呼着把剩余跳跳糖全倒进嘴里，陈秋旭把雏菊塞进许岁怀里：“拿着，员工福利。”
鸢尾开始往他手腕上系铜铃编绳，一边系一边念叨“防迷路”。
柚茶转身走向驾驶舱，背影被车窗透进的虹色雾障拉得很长。
明卦最后离开。他关门时回头，银灰短发下那双霜色眼睛罕见地弯了弯。
“别担心，”医师说，“死人我们都能救活，活人更不会弄丢。”
汽笛再次响起。列车朝着遗忘断层疾驰，车窗外的磷火汇成一条蓝河。
许岁低头看怀里的雏菊——花瓣边缘开始泛起淡淡的金，像极远处即将升起的朝阳。
铜铃在腕间轻响，跳跳糖在空气里炸出细碎的甜，陈秋旭哼着走调的小曲，爆破师开始清点炸药，列车长高声报站——“下一站七区，‘’。
请所有乘客——尤其是新员工——系好安全带，准备迎接你们的第一次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