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阳的“魔心菜园”长势喜人,那暗红翠绿交织的嫩苗在混乱虚空中顽强伸展,成了这片毁灭之地一道极不协调却又生机勃勃的风景。
无敌门悬停数日,门内众人各行其是,仿佛真将此当成了别具一格的出游。然而,魔界一方显然无法容忍这等近乎羞辱的“盘桓”。
这一日,宗门领域之外,暗红色的魔云骤然翻涌,如同沸腾的血海。数以万计的低阶魔物发出刺耳的嘶嚎,簇拥着十几道气息强横的身影,踏碎虚空而来。为首者,乃是一位身披骨质重甲、头生弯曲巨角、手持燃烧着绿色魔焰巨斧的魔将,其气息赫然达到了魔尊级别,相当于人族元婴后期的修士。
魔军煞气连成一片,化作实质的黑色潮汐,朝着那宁静的宗门山体汹涌扑来。魔焰、毒瘴、腐蚀性的魔光,各种歹毒的攻击如同暴雨倾盆,瞬间将无敌门所在的区域淹没。
然而,所有的攻击,在触及那片看似稀薄的云雾时,都如同冰雪遇阳,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那狂暴的魔气狂潮,撞上无形的壁垒,自行向两侧分开,仿佛宗门所在是一块万法不侵的礁石。
魔尊瞳孔中绿焰跳动,闪过一丝惊疑,但魔主的命令不容违抗,他怒吼一声,手中巨斧高举,凝聚全身魔元,一道横贯数百丈的惨绿斧芒撕裂空间,带着斩灭神魂的诅咒之力,悍然劈落!
这一击,足以将寻常元婴修士连肉身带元神一同劈成碎片!
斧芒临近,云雾依旧。
白辰不知何时已从躺椅上坐起,却没有出手的意思。他甚至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瓜子,悠闲地磕着,目光落在山门边缘。
那里,不知何时摆下了一张小木凳。白辰就坐在凳子上,身前还围着三四个刚刚诞生灵智不久、好奇心旺盛的小魔头。这些小魔头形态各异,有的像顶着角的黑炭球,有的像长着翅膀的肉虫子,它们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宗门领域的排斥,反而被白辰身上某种平和的气息吸引,凑在他脚边,眨巴着懵懂的眼睛。
面对那毁天灭地的斧芒,白辰看都没看,只是随手将一把瓜子壳丢在地上,对着那几个小魔头,用闲聊般的语气说道:
“看见没?力量不是这么用的。”他指了指那道即将临头的斧芒,又指了指远处严阵以待的魔军,“过刚易折,一味追求毁灭,终将被毁灭反噬。这混沌魔界,看似无序暴烈,实则暗藏生灭循环之理。毁灭的尽头,未尝不能孕育新生……”
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魔军的嘶吼与能量爆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魔物,尤其是那位魔尊的耳中。
那魔尊闻言,心神剧震!他劈出的斧芒在接触到云雾的瞬间,果然如对方所言,所有的力量仿佛泥牛入海,不是被抵挡,而是被一种更深邃、更包容的力量瞬间“化归”于无形,连一丝反震之力都未曾传回!
而白辰那看似随意的话语,却像一道惊雷,在他修炼了数千年的魔心中炸响!“过刚易折”、“混沌生秩序”、“毁灭孕新生”……这些道理,与他自身修炼中遇到的瓶颈,以及魔界某些亘古存在的隐秘现象,隐隐契合!
他劈出的手臂僵在半空,狰狞的脸上满是茫然与震撼。这个人……他到底是谁?为何随口一言,竟直指魔道本质?
就在这时,一道更加恢弘、更加暴戾的意志,如同实质的血色雷霆,从魔界深处轰然降临!整个魔界前线的魔气都为之沸腾、臣服!
魔界之主,戾魔,终于将部分意志投射于此!
“人族!你究竟意欲何为?!”戾魔的意志轰鸣,带着被屡次挑衅的滔天怒火,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那宗门悬停于此,不攻不防,却比任何神族大军都让他感到如芒在背。
白辰终于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魔云,直接落在了那隐藏在魔界最深处的本源核心。他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站起身,对那几个听得似懂非懂的小魔头挥挥手,示意它们自己去玩。
然后,他看向戾魔意志降临的方向,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意欲何为?不过是路过,看看风景。”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直指核心,“倒是你,强行吞噬‘万秽之源’、‘九幽煞核’、‘寂灭魔瞳’等十七种截然不同的混沌本源,试图熔于一炉,成就无上魔道。想法不错,可惜……”
白辰轻轻摇头,如同点评一个走了岔路的后辈:“手段糙了点。如今本源冲突,核心法则彼此倾轧,如同腹中塞了十七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无时无刻不在灼烧你的魔魂,这才是你暴躁好战、急于扩张,甚至不惜与神界全面开战的根源吧?”
“……”
天地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魔物,包括那位魔尊,全都僵住了。戾魔那狂暴的意志,也如同被无形巨手扼住,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这是魔界最高机密!是戾魔修炼的核心隐患!除了他自己,绝无第二人知晓!此人……此人如何得知?!而且还如此清晰地点出了那十七种混沌本源的具体名称!
一股寒意,从戾魔的魔魂最深处不可抑制地冒起,瞬间席卷全身!比面对昊天那老对头时,强烈千百倍的危机感,让他几乎要窒息!
他最大的秘密,最致命的弱点,竟被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族,如此轻描淡写地……一语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