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巷口那扇破木门缝里飘出的辣烟被卷得七零八落。
我站在街角,断剑挂在腰上晃了半晌,像在等人鼓掌。阿骨打蹲在旁边啃烧饼,腮帮子一鼓一鼓,尾巴扫着地上的灰。
“昭哥,”他嘴里含着饼,说话都不利索,“你说……咱接下来干啥?”
我没答,只抬眼看了眼天。
日头已经偏西,帝都的影子拉得老长。远处妖市方向传来一阵阵喧闹,像是谁在敲锣打鼓,又像是几百个人同时踩烂了一堆瓦罐。
阿骨打耳朵动了动:“好像是……点卯的声音?”
我勾了勾嘴角:“不是好像,是老子让他们等在这儿。”
话音刚落,我迈步就走。脚步不急,但每一步都带着节奏,像是踩在某种无形的鼓点上。阿骨打赶紧三两口咽下烧饼,拍了拍袄子跟上来,尾巴甩得比旗子还欢。
“你要阅兵?”他瞪着眼问,“真搞这一套?”
“不然呢?”我斜他一眼,“清完老鼠,不得给猫发工牌?”
他咧嘴傻笑:“那我是不是能配个金腰带?上面刻‘帝国第一扫把精’?”
“你要是能把三百号妖管住,”我说,“刻个玉玺都行。”
说话间,妖市广场到了。
这地方原本是帝都最乱的黑市,专做见不得光的买卖。现在倒好,空地被清出来,铺了石板,边缘插着几排歪歪扭扭的旗子,画的也不是龙虎,全是些稀奇古怪的图腾——夜枭、山魈、蛤蟆、狐狸,甚至还有只烤串摊前偷油的小耗子。
广场中央站着一群妖。
三百来号,形态各异。有的勉强化形,脸上还留着鳞片;有的干脆懒得装人,四脚着地趴着打哈欠;更离谱的是角落那只蛤蟆,正用舌头粘起另一个妖的帽子往嘴里送。
场面乱得像菜市场早高峰。
我站定,没说话。
阿骨打却突然紧张起来,搓着手低声道:“昭哥,要不……先整队?他们这模样,太丢人了。”
“丢人?”我轻笑一声,“他们本来就不该像人。”
我往前走了两步,靴底敲在石板上,声音不大,却像刀子划过油锅。
全场瞬间安静。
那只蛤蟆妖的舌头还悬在半空,帽子卡在唇边,愣是不敢吞下去。
我抬起右手,指尖一挑,掌心燃起一团血火。火苗不高,颜色却邪性,照得我半张脸泛红。
“列阵。”两个字从我嘴里吐出来,不重,也不快。
可那团火在空中炸开,化作两个燃烧的大字,悬在所有人头顶。
三百妖魔齐齐一颤,本能地跪了下去,动作整齐得像被同一根线扯着。紧接着,他们迅速爬起,各自归位,三列方阵眨眼成型,连呼吸声都压得极低。
我收手,火灭。
阿骨打看得眼睛发亮:“昭哥,这招帅啊!系统又加分了吧?”
【疯批值+800,当前总额:】
【宿主气场拉满,建议直接登基】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闭嘴,再吵把你编进开场仪式当活旗杆。”
他立马闭嘴,但尾巴还是忍不住摇了摇。
我缓步走到阵前,目光扫过每一排。
有妖低头,有妖咬牙,也有几个眼神飘忽,明显不服。
我也不点破,只笑了笑,慢悠悠开口:“今天叫你们来,不是为了看谁长得吓人,也不是比谁尾巴粗。”
全场鸦雀无声。
“是为了——”我顿了顿,声音忽然压低,“让你们记住,谁说了算。”
话音未落,我猛地转头,盯住后排一个披甲夜枭:“你,刚才想退后一步?”
那夜枭浑身一僵:“没……没有!”
“没有?”我冷笑,“那你心跳为啥比兔子还快?”
它哑口无言。
我一步步走近,金瞳微闪:“你以为我没发现?你背后那支势力,上个月偷偷往城南运了十七具尸体,说是‘祭品’,其实是想养自己的私军?”
夜枭脸色骤变:“你……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可多了。”我抬手,指尖轻轻点在它额头上,“比如,你昨晚梦见自己坐上主位,把我钉在断剑上烧成灰——挺刺激?”
它当场瘫软,扑通跪地:“主上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我收回手,转身走回原位,像什么都没发生。
“还有谁想试试?”我环视全场,“现在退出,我不追究。”
没人动。
空气凝固了足足十息。
我这才拍拍手:“很好。既然大家都这么听话,那就该论功行赏了。”
我侧身看向阿骨打:“上来。”
他一愣:“啊?我?”
“不然叫谁?”我没好气,“难不成让我给那只吃帽子的蛤蟆封官?”
全场妖魔齐刷刷扭头,看向角落那只还卡着帽子的蛤蟆。它顿时缩成一团,舌头都不敢伸了。
阿骨打红着脸走上前,站得笔直,破袄都被他扯平了。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你说你,脑子笨,法力低,打架靠滚,逃跑靠尾巴——按理说,这种货色,扔妖市都嫌占地方。”
他头越埋越低。
“可你有一点,”我声音沉下来,“从第一天起,就听我的话。”
他猛地抬头。
我扫视全场:“谁说他是总督?站出来。”
没人应声。
“谁觉得自己比我重要?”我继续问。
依旧沉默。
“那不就结了。”我拍了拍他肩膀,“你不是最强的,但你是唯一一个——从没质疑过我该往哪走的人。”
我抽出断剑,剑尖划过掌心,一滴血落下,砸在那枚粗糙的铜牌上。
“嗤”的一声,铜牌熔化,黑焰腾起,重新凝成一块令牌——形状是一截迷你断剑,表面浮现金纹,边缘刻着八个字:“代行魔令,违者即诛”。
我随手一抛,令牌飞出,在空中划了道弧线,稳稳扣在阿骨打破袄的纽扣上。
“从今天起,”我声音不高,却传遍全场,“你就是妖魔总督。代我执令,统御三百化形之众。谁不服——”我顿了顿,笑了,“让他来找我聊聊梦想。”
阿骨打愣在原地,手抖着摸向胸前的令牌,嘴唇动了动,硬是没说出话。
下一秒,他突然单膝跪地,拳头捶胸:“谢主上!”
这一声像是开了闸。
三百妖魔齐齐跪下,额头触地,齐声高呼:“参见主上!”
声浪冲天,震得广场边的旗子哗啦作响。
我站在阵前,风吹动青袍,断剑轻鸣。
日头彻底沉下去,天边只剩一抹残红。
我抬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
全场瞬间安静。
“今晚之后,”我说,“帝都不会再有宵小横行。你们可以继续藏,也可以继续躲——但记住一点。”
我盯着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睛。
“谁再敢打着‘旧秩序’的旗号作乱,别怪我没提醒——”
我抽出断剑,往地上一插。
剑身没入石板,金光自剑柄蔓延,顺着地面裂纹扩散,瞬间覆盖整个广场。
所有妖魔心头一震,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烙进了魂里。
“你们的新规矩,”我收剑,转身,“是我写的。”
我走出广场时,身后仍是一片寂静。
阿骨打追上来,声音发颤:“昭哥,咱们……下一步去哪?”
我没回头,只把手搭在断剑柄上,轻轻一弹。
剑鸣清越,像在笑。
“去圣院。”我说,“听说那边,还有几个不听话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