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齐传铮披了衣服,二人手牵手去街市吃了碗面。
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二人。
再回院子听楚云天哼着曲儿,练练剑。
他可以放下那些事,只看着眼前的楚云天。
齐传铮甚至舍不得这样的日子。
好像他们的四辈子终于在此有了一个终局。
哪怕仅仅是瞬息欢愉。
包括渎身。
齐传铮到底还是把人拽到了自己身下。
带我去那些红尘浮迹吧,去交错那些生死尘寂。
楚云天,别哭,听我说。
……无论几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你。
我无数次向你诉说我只为你宣泄的爱意,我们能走到这一步谈何容易?
齐传铮觉得心里闷闷的。
与其说是忍久了,不如说是心里还是堵着一口气。
为什么你总是那个牺牲的人,为什么需要赴死的总是你?
为什么不给我看魔界那一世那三年的记忆,为什么不告诉我龙囚那一世最后在神界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
你其实什么都知道的吧,楚云天。
但你有你自己的打算。
所以你自缄其口,只是无奈而温和的笑,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知道。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吗?
“云天,”齐传铮其实也在哭,与他的泪滴汇入一处,“你什么都知道的,你不告诉我,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没有告诉我……”
作为一个轮生者,你究竟重来了多少次?
但楚云天失神的,偏过头,什么都不告诉齐传铮。
“你一次次问,一次次重复,一次次纠结,有意思吗?”
“我回来这么久了,我们回来这么久了,你应该向前看,乖乖。”
“别抖。别害怕。别想那些过去。”
明明他是那个承受的,却是他在安慰齐传铮。
别怕,齐传铮。
向前看,齐传铮。
共水潮生,秋月兴波;风摇起庭院中的竹枝、抖落一地寂静。
楚云天想,如果自己真的是凉薄的就好了。
齐传铮太固执了,得到答案也一次次求真。
他仿佛要记住这些。
一定要记住。
如果自己是凉薄的,也许能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一点,别这么啰嗦。
但自己做不到。
自己最大的耐心,就是一遍遍哄着、安抚着齐传铮。
如同自己一次次重来。
就当这几日是一场梦。
一场刻骨铭心的梦。
骤然惊醒时,是自己一次次翻来覆去重复却依然陪在自己身边的爱人。
这种感觉其实很奇妙,在自己没发现的时候,那些事被自己反刍了一次又一次。
但自己的爱人温柔的笑着半蹲在自己身前,抚着自己长发,唤着自己名字,告诉自己,你只是魇住了。
“小齐,你只是做了个梦,所以你出不来。”
“没关系,我来带着你往前走。”
就像色宁的七日,自己一遍遍看那些记忆,涌起阵阵不适、但终于在日月不住空自无垠之树垂下时破开银蕊万千;
就像那些蜿蜒血海一直在识海挥之不去、带来嘁嘁怪笑、闭上眼就是乱飞的白骨,但终于在祀舞中被光华绚烂所替代;
就像那个碎镜的梦总一次次再出现,梦中的楚云天,干枯而长衣凝血、自己无论如何都接不住他,但楚云天亲自接住了那个他,回过了头:
“齐传铮,记住现在的我,记住活着的我。”
每一次,每一次,在齐传铮反反复复困在那些过去之中的时候,楚云天就会不顾一切的冲进来,将他带回人间。
所以他可以无所顾忌的去闯。
楚云天不会让齐传铮有任何负担。
齐传铮也永远不会背叛楚云天。
这是他们定下的生死契约。
齐传铮恍惚间,会觉得自己终于被拉出了某个泥潭。
只是个梦吗?
他该往前走了。
于是那个梦变了。
这次是青翠的草原上,碧蓝的天穹飘着经幡。
而楚云天立于长生天下,双手合十。
他说,齐传铮。
共我。
爱与恨,抵死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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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晓得你这个人不爱做计划。”
第三日的晚间,楚云天和齐传铮坐在书房中,思考接下来要做的事。
“但你还是要想想,你去拜访谁,总要有个着落,对不对。”楚云天执笔,若有所思。
“这次我是真的要带上前辈了。”齐传铮也在想,“我想去一趟巫界。然后是龙族、朝露阁、骨醉宫、人界主宫、灵微奚氏、泊星楚氏……”
“替我做件事。”楚云天写下个地方递给齐传铮,“危险就撤。”
“魔界悬剑城?”齐传铮看着那个地名,“去那做什么?你要……”
楚云天点头:“这种石头,仙界那边不好上去,魔界是最好的选择。”
“这可是逆官府而为。”齐传铮看了眼窗外,“你来真的?”
“魔界他们才不好追查。”楚云天笃定,“你觉得太难,我去调销骨楼的人。”
“我去吧。”齐传铮坚定,“这事交给我。”
除了这事,楚云天还勾了个地方。
梦寐山庄。
“要去的地方有点多啊,”齐传铮枕手,“半年来得及吗?”
“来得及。”楚云天坚定,“这次,让前辈陪你一起。”
所以首要先去巫界,和前辈汇合。
定计划定一天定的齐传铮眼睛疼。楚云天搁下笔,走到人身后给人揉着太阳穴。
齐传铮闭上眼,楚云天右手的中指和食指指腹有一层薄茧,是常年拉弓留下的。
他从不避讳自己身上满肩满背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伤痕,对他来说,能走上战场是他的荣光。
繁逾只是在楚云天手中好使,它的弦其实很紧,楚云天不把着齐传铮手的时候,齐传铮自己都得用灵力才能拉开。
尤其是灵弩的时候,换弦崩弦都要极快,持弓人的手要十分灵巧才能于实战中与其配合默契。
那天齐传铮问过楚云天,为什么成为弓术师,仅仅因为繁逾是他的第一把武器吗?
楚云天摇了头,说繁逾也可以是剑。
他成为弓术师,是因为那种破风感,仿佛他生出了羽翼。
也是因为四岁那年,如果他手里有一把弓,他在草垛就可以杀了那些匪徒,救下祝斐玉。
那时候的楚云天,就执念般的,折竹片做过粗陋的弓,还射下过鸟。
但是他看着颤抖的鸟儿,到底动了恻隐之心。
他不愿它折翼。
用弓的修士其实并不多,一是君子六艺必学弓术,和剑术一比大部分都选简单的剑术;二是实战中去瞄准、松弦实在容易手忙脚乱,在阵中谁顾得上换来换去。
所以弓术师竟成了稀有的品种。
“不是人人都能像我一样能操纵光箭追踪的。”楚云天声音淡淡的,“如果出箭那么简单,那我乱打一通不就好了。要在敌人中分辨目标,尔后……跟上它。这才是追踪。”
他说这话的时候把齐传铮抱在怀里拉弦,箭锋分明故意歪了,却偏偏还是拐了个弯钉在了树上。
“要在剑阵中确保落剑无空,要在箭雨中躲开自己的箭,你以为很简单?”楚云天又一次拉开弓弦,“我跟你一同作战时,都是我避着你。”
也就是说每一次剑阵,他都需要操控每一柄剑。
尤其是灵弩振剑。
齐传铮看向箭尖的方向。
楚云天……他的识海究竟强到了何种程度?
齐传铮乱想着,楚云天的声音把他思绪唤回来:“小齐。又发呆了。”
齐传铮忽然睁开眼,攥住人手腕把人拽到自己怀里。
楚云天愣了一下,但齐传铮扶住了他,他磕到的不是桌沿而是齐传铮的手臂。
他坐在齐传铮腿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人的眼睛。
尔后,他主动封住了齐传铮的唇。
这实在是荒诞不堪的一个白日。
明明上一秒还在说正事,下一秒却亲的欲火过身。
楚云天抓着齐传铮的领子,从人身上退下来,把人拎到了窗边的榻上。
齐传铮熟悉他这表情,冷冷淡淡的、似乎还有些不悦,但眼尾的薄红却出卖了他压着的心火。
被推上去的时候,齐传铮还以为楚云天要大白天的收拾他。
但楚云天撩开了他衣摆,低下头再度亲他。
齐传铮被摁着膝盖的时候都做好敞开腿的准备了,楚云天却只是压平他大腿,尔后自己坐了上去。
“你……”齐传铮有一个荒谬不堪的猜想,“不是,我没给你下药啊?”
“我不能吗?”楚云天问的清淡又掷地有声,“还是我不像?”
齐传铮咽了口口水,也没推开人:“……那我,扶着你?”
楚云天“嗯”了一声,覆住了他眼睛:“小齐,闭眼。”
齐传铮属于是不耐造那个,没一会就攥皱了衣摆:“……这到底折腾你还是折腾我?”
“一起吗。”楚云天抓住他手,与他十指相扣,“宝宝,乖乖,卿卿。”
这人怎么什么都叫。
齐传铮看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这种时候他总是不苛言笑的,似乎在忍耐什么。
但一切都不可言说。
他们只知道,此刻,此生,此世,只属于他们二人。
“还有几天。”齐传铮缓了口气,“这几天,我们陪着彼此,好不好?”
“好。”楚云天答应的很简洁,“不做别的事了。做点我们想做的事。”
凡心大动,凡尘可及。
如同他们携手拈出的那支光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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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碎碎念(不爱看跳章):
这章没有补,主要是没前因后果,补的话反而破坏那种感觉。
好吧还是有的。书房那段有。
下一章闭关。
越江这几日是他们的生活,是他们的小秘密,所以我们只看一部分。
感谢观看。
一些世纪未解之迷:
互攻文主攻脐橙那么他算攻还是受?
双洁文单死一个而另一个在他死后和别人搞那么还洁吗?
我开玩笑的双洁就是双洁哈。
祝我别被卡审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