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站到地区团委,也就两里多地。路边的土坡上种着白杨树,刚泛出秋意的叶子在风里晃,不时有骑着二八大杠的干部路过,车铃“叮铃”响。
上班,上学的人川流不息,机关单位的大门陆续打开,穿着蓝灰制服的人们提着包走进走出。
地区团委是一栋三层苏式红砖楼,门口挂着白底黑字的牌子。门卫室里,一个戴着红袖章的中年人。
王满银走过去,递上一根“大前门”:“老师傅,打听个事。武惠良武副主任的办公室在哪?我们是原西来的,跟他约好的。”
门岗接过烟,别在耳朵上,看了看王满银递过来的介绍信,又打量他们几眼,这才指了指院里三层砖楼,慢悠悠地说:“三楼,上去右拐,最里头那间。来,先登记一下。”
登了记,走进楼里。楼道宽敞,水磨石地面拖得干干净净,墙上贴着宣传画和学习标语。上到三楼,找到最里面的办公室,门虚掩着。王满银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武惠良的声音。
推门进去,武惠良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抬头看见是他们,脸上立刻露出笑容,站起身迎过来:“哎呀,满银!可算把你们等来了!路上还顺利吧?”他穿着笔挺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精神头十足。
“顺利,这次过来是要麻烦武主任帮忙的。”王满银笑着和他握手,又把陈江华和两个知青介绍给他。
“坐,都坐!”武惠良热情地招呼他们坐在靠墙的沙发上,又朝门外喊了一声,“小赵,倒几杯茶来!”
一个年轻干事很快端来茶水。武惠良坐到王满银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关切地问:“少安和润叶呢?没一起来?”
“他们一起过来的,现在送润叶去师专报到了,少安下午的车去省城。”
“哦,对对,看我这记性,开学时候了。”武惠良拍拍额头,“少安这娃,有出息,将来肯定不得了。”
他话锋一转,回到正事,“你们那榨油机的事,我跟我机械厂的朋友打过招呼了,肯定找最好的师傅做,你还说想让知青们参观市榨油厂,我也安排好了。”
“那太感谢了,现在村里的瓦罐厂和榨油厂都是知青挑大梁,还是他们有干劲”王满银接过武惠良递来的烟。
“那是,知青觉悟高,有干劲,这样,先让小赵带陈会计和这两位小同志,去市榨油厂参观学习一下,看看市里榨油厂的生产情况,心里有个谱。
然后再去机械厂,那边我也安排好了,技术科有人接待。具体怎么定制,你们当面谈。”
他做事雷厉风行,当即叫来小赵干事,吩咐了一番。陈江华和两个知青起身,跟着小赵走了。张兵临走前,回头看了看王满银,王满银对他投以鼓励眼神。
等他们离开,武惠良才放松地靠回沙发背,口气随和了许多“满银,你这小舅子少安是真争气,省农大赵洪璋教授的门生,这往后可是有大出息的!”
“也是他自己肯下苦功,”王满银笑了笑,“昨儿我们一路来,他还揣着双水村的土样,说要带回学校化验,为明年种药材做准备。”
“真不错!”武惠良吐了口烟圈,话风一转,语气真诚,“满银,那蚯蚓养殖技术的运作,多亏你指点。让我在这事儿上立了首功,才调进团委当了副主任。太感谢你了……!”
“那是武主任你有能力,机会来了抓得住。这是合作共赢嘛,别谢来谢去的”王满银也真诚的说。
“对,合作共赢。”武惠良十分高兴。“以后我们可是朋友了,一起携手共赢”
王满银也跟着附和“这不,这次来黄原就是来麻烦武主任的”
“叫我惠良就行,武主任就见外了”武惠良是真想交王满银这个朋友。
他又问了些罐子村瓦罐窑和准备搞榨油坊的具体情况,听得仔细,不时点头。“你脑子活,想法实在,又能把知青那股劲用起来,不简单。原西有报告,你们罐子村的知青插队快成典型了。”
两人聊了一阵,眼看快到中午。武惠良站起身:“走,吃饭去!单位食堂有小灶,今天正好有接待任务,菜还行,咱哥俩好好喝两杯,也算我给你接风。”
王满银推辞不过,只得跟着他去了食堂后面的一间小包厢。桌上果然已经摆好了二菜一汤:烩三鲜、醋溜白菜,还有个鸡蛋汤。一瓶“西凤酒”已经打开了。
“来,满银,别客气,到了这儿就跟到家一样。”武惠良给两人斟满酒。几杯酒下肚,话匣子更开了,从黄原的人事变动,说到省里的风声,又聊起未来的打算。
王满银大多时候听着,偶尔接几句,话不多,但都在点上。
吃完饭,武惠良兴致很高:“下午没事,我开车带你转转!黄原城别看地方不大,也有几处能看的。来了就是客,不能光办事。”
他开出一辆草绿色的吉普车,拉着王满银在城里转了一圈。看了巍巍的古塔山,看了浑浊的东川河上新修的钢筋混凝土大桥,也看了老城区那些斑驳的旧宅院。
武惠良指着窗外,如数家珍地介绍着,哪里是未来的规划,哪里有过什么历史。王满银看着车窗外掠过的街景和行人,默默听着。
太阳偏西时,吉普车停在了黄原宾馆门口。
“今晚就别住招待所了,条件差。”武惠良领着王满银走进去,大厅里铺着暗红色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没什么声音。他对前台说了几句,很快就要到了一间单人房的钥匙。“踏踏实实住这儿。陈会计他们那边你不用担心,参观完榨油厂,估计也晚了,我让小赵安排他们住油厂招待所了,明天直接去机械厂。你安心休息,有什么事,直接打电话到团委找我。”
王满银接过钥匙,那是个沉甸甸的铜钥匙,系着红绸带。“武主任,这太麻烦你了……”
“麻烦啥!见外了不是?”武惠良用力拍拍他的肩膀,“行了,我单位还有点事,得回去处理。你先歇着,明我下班后,再来找你喝酒。”他又说了几句,这才转身大步离去。
王满银站在宾馆安静而空旷的大厅里,看着武惠良的背影消失在旋转门外。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冰凉的铜钥匙,又抬眼望了望楼梯方向。走廊深处,铺着厚地毯,寂静无声。
窗外,黄原城的灯火次第亮起,一片一片,连成昏黄而朦胧的光海。他站了一会儿,才转身,慢慢地、踩着柔软无声的地毯,向楼梯走去。
感“爱吃鸡肝蔬菜粥的吴俊”大大,赠礼“爆更撒花”!赋拜!
圪梁梁上的日头暖烘烘,
俊友的撒花亮澄澄。
鸡肝粥香绕着荧屏转,
爆更的笔墨裹着情。
黄土坡的情义沉甸甸,
文路上的知己最亲诚!
祝:业功!
就成!
鸡蛋上跳舞,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