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铃声如同赦免令,在压抑的办公区里响起。林薇几乎是随着人流机械地站起身,低着头,混在那些归心似箭的同事中间,朝着电梯口挪去。
脑海里的“撤离清单”反复滚动播放,每一个步骤都像刻印般清晰,但实施它们需要时机和绝对的安全环境——显然不是现在这个被无数双眼睛(明的、暗的)注视着的寰宇资本大厦。
她需要先回到那个简陋的劏房,取走最后那点救命钱和应急物品。那是她启动整个撤离计划的第一步。
电梯缓缓下行,轿厢里挤满了疲惫的上班族,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水、汗水和外卖混杂的气味。林薇缩在最角落,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目光低垂,落在自己磨旧的鞋尖上,感官却如同拉满的弓弦,警惕地捕捉着四周每一丝细微的动静。
肋下的钝痛和脖颈的刺辣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危险的临近。陆沉渊的沉默,“夜莺”的追杀,像两把悬顶之剑。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大厦旋转门缓缓转动,将裹着寒意的晚风和人声鼎沸的街头景象送入眼帘。林薇随着人流挤出大门,冰冷的空气让她精神微微一振,却也让她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
她下意识地紧了紧单薄的外套,低着头,汇入中环下班时分摩肩接踵的人潮。霓虹闪烁,车水马龙,都市的喧嚣将她渺小的身影吞没。她沿着熟悉的路线,快步朝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牵扯着伤处,但她不敢放缓速度。
然而,一种被窥视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上她的脊背。
不是陆沉渊那种莫测的审视。这是一种更直接、更血腥、带着赤裸裸恶意的注视。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强迫自己保持原有的节奏,但全身的肌肉已经瞬间绷紧。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飞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熙攘的人群,闪烁的广告牌,路边停靠的车辆……
有了!
在她侧后方约十米处,一辆看似普通的黑色无牌面包车,如同蛰伏的野兽,安静地停在临时停车位上。它的车窗贴着深色的膜,但在车头一侧,副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了一小道缝隙。
就是那道缝隙里,一双毫无温度、如同冷血动物般的眼睛,正牢牢地锁定着她!
“清道夫”!
他们竟然如此嚣张,直接堵在了寰宇资本门口最繁华的街区!
几乎在她目光捕捉到对方的同一瞬间,那辆面包车的侧滑门“哗啦”一声被猛地拉开!
两个穿着普通夹克、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动作迅捷地跳下车,目标明确,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径直分开人流,朝着她快步逼近!他们的步伐极大,动作协调而干练,周身散发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冰冷煞气。
没有呼喊,没有警告,只有沉默而高效的捕猎。
林薇的血液瞬间凉了一半!
跑!
大脑发出尖锐的警报!她根本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对方能如此精准地把握她的行踪,也顾不上身体的剧痛,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就在最前面那个男人伸手即将触碰到她胳膊的刹那——
“啊!我的咖啡!”
林薇像是被旁边急匆匆的行人猛地撞了一下,发出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手中那杯刚从公司带出来、还滚烫的廉价咖啡脱手而出,精准地、满满当当地泼向了最先冲来的那个“清道夫”的面门!
“呃啊!”一声压抑的痛哼响起!滚烫的液体糊住眼睛和口鼻的瞬间带来的剧痛和窒息感,让那名训练有素的“清道夫”动作猛地一滞,下意识地就去抹脸。
几乎在同一时间,林薇抓着帆布包带子的手猛地用力,将那个塞满了无关文件、沉甸甸的包抡圆了,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另一名“清道夫”的胯下!
“砰!”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更加痛苦短促的闷哼!
精准打击!
趁着两人一个捂脸踉跄、一个弯腰蜷缩的短暂混乱,林薇像一尾受惊的鱼,猛地撞开旁边几个目瞪口呆的路人,用嘶哑的声音仓皇喊着:“对不起!让让!对不起!”
然后头也不回地、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朝着最近的地铁入口冲去!
“站住!”
身后传来压抑着暴怒的低吼和更加混乱的人群惊呼声、咒骂声!
她甚至能听到那两名“清道夫”粗暴地推开挡路者、急速追上来的脚步声!
肾上腺素在疯狂分泌,压过了所有的疼痛和恐惧。她的大脑异常清醒,只有一个字——逃!
隐入尘烟的“林薇”,在这一刻,被迫撕开了第一道伪装的口子,露出了属于“幻影”的、淬炼于生死之间的凌厉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