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苞顶着的赤珠,接触到滴落的血液后微微一闪,丝滑地融化了。
顺着花苞顶端的细微缝隙,鲜血分毫不差地滴入花苞内。在玉霖的注视下,合着的花苞越来越鼓,像是被水撑大的气球,不知何时就会炸裂。
放血的过程持续了许久,久到最开始的伤口鲜血再次止住。玉霖唇色因为鲜血流失显得苍白,她不得不再划开一道口子。
好在这次它没什么一定要人放血放死的意思,在玉霖第三次准备划开新口子时,花苞终于支撑不住一般爆开了。
外边只是浅粉的花瓣绽开后内里是夺目的赤红,红色的液体从中心像喷泉一样沿着花瓣与花瓣的空隙一泻而下,流过一层一层重叠的花瓣。
好像一座葡萄酒的奢靡喷泉。
这些汹涌的液体,定然不完全是玉霖的鲜血,如果玉霖滴入的血量这么大的话,她早就休克了。
一道水一般的影子站了起来。她伸了个腰,红液像是残留的羊水。
红液一层层流尽,她也一步步踏下花的台阶,身形也随着步伐变大。
待到红液彻底偃旗息鼓时,石台已经成为一窝浅浅的红潭,那个人影也彻底清晰。
她浅笑嫣然,面容与刚刚的春神极为相似,唯独一双盛着柳影的翠眸完全不同。
众人望着她,不自觉地屏息,生怕惊扰到那平静的春意。
“我还以为,你们的速度会再慢一些。”
柔和的声音唤回恍惚的心神,玉霖呼出一口气:“和我做交易的人,是你。”
她浅笑着点头,肯定玉霖的说法。
这其实不算个好答案,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刚刚的种种遭遇皆与面前之人有关。
可是,原谅他们,他们实在是不忍将这些痛苦和混乱的起源与她联系起来。
不过,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
众人戒备起来,不过他们吸取了刚刚的教训,这次都只是暗暗地盯着面前人。
玉霖的提问还在继续
“你是谁?”
“春神,不过只是一抹残影。”
春神?怎么又是春神!你是带资进组的吗,这么多戏份!
众人心里暗自翻了个无语的白眼。
自称春神残影的她抬手,包裹着蚁兽的冰块好像一块独特的琥珀,轻轻地落在她手里。
春神残影低垂着眼眸,温柔地看着它,拂手而过,好似春风的亲吻。
冰块中飘渺升起一道黑气,钻入她的眉心。
结束所有的动作后,这块琥珀又被她挥手送了回去。
“这颗春神信和泥土被保存起来的时候,不小心将她一起误装了进来。
春神信和她血脉里的微薄神力发生了反应,她也因此受到了更多神力的影响。
不过,藏在种子里的用以保护的黑气似乎也勾起了她血脉神力里埋藏的怨恨啊......”
春神目光有着感慨和怜悯,柔和平缓地解释着这只拒冬悼春蚁的来历。
原来那朵花叫春神信。这个名字...很陌生,百科里也没有记载,看来是很稀奇厉害的东西。
叶寒珏思考着,不过说出的话却是另一回事:“您不救下它吗?”
春神看向他,眼神里是和看那只魂兽一般无二的温柔怜悯。
“为什么要救?因果轮回,每个生命都是平等的,都有自己的命运。我平等地爱护你们尊重你们,自然包括尊重你们的命运。
如果我插手,这种公平和平等就不复存在。”
这种极致的平等言论,一时间镇住了在场众人。他们突然意识到,在面前这个让人忍不住亲近的影子眼中,他们和蝼蚁,蝼蚁和他们,都是一样的存在。
实在有些让人胆寒。
叶寒珏看似恭敬地垂眼,暗自头大的叹气:这个春神残影可比刚刚的假春神难搞多了,真不愧是高高在上的神啊。
话说这地方竟然真的有神啊!
叶寒珏后知后觉地突然想感慨一句,哪怕听云浮日入讲什么幻世命主他也只是当宗教传说看来着。
“能请您告诉我们,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吗?”
洛檐诚恳地提问,她所问的,自然是从他们进来到现在发生的一切的起源。
“当然,这就是我将影子留下的原因。”
春神残影的目光变得空茫悠远,似乎又看到了回忆中的场景。
“你们知道吗,其实现在大陆上流传的所有关于神的传说都并非虚构,每个作为主角的神都真实存在着。
除了有传说留下的神,还有更多没有传说留下的神。像人类一样,神明数量太多,就会和人类一样开始党同伐异。
而负责掌管四季的我们,和一些掌管生死轮回等维持世界法则的神明则一般处于中立或者边缘的状态。
不过这种必须时刻保持中立公平和清醒的生活其实并不好过。明明我们这么强大,为什么必须要为弱小的存在严苛地要求自己呢......啊,抱歉,原谅我,这种错误的想法实在太有诱惑力了,好在我还算有定力。
因为这种想法,部分必须公平的神明扔下了砝码,随便他们扔到了哪里,但是总之这是一个灾祸。
失去了公平之后的神明,你们觉得祂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叶寒珏几乎在瞬间就得出了答案。
自然是,先将矛头对准昔日同伴、现在固执的敌人。
一个背弃自己原本坚持的存在,怎么会乐意看到一直坚持本心的另一群存在。这些存在简直是行走着的对祂的讽刺和嘲笑。
所以,威逼、利诱、挑拨、陷害、斩杀......哪怕手段用尽,也一定要让他们消失。
“祂,将矛头对准了我们。能拉拢的拉拢,不能拉拢的就用尽手段除去。多么丑恶啊......如同生命一样。”
春神不变的脸上,终于出现了除温柔微笑之外的表情。
那是极迅速的眉头一皱,但眼神又极亮,像是为这种丑恶叹息,又像是为之兴奋。
这点违和被很好地藏在她的气质之下,无人发现。
“冬——你们应该也听过,我的好友就是其中的一员,她与我分道扬镳,好像我们的情谊从不曾存在。”
春神悲伤地看向木流灼,她感受到了,这个孩子身上的凛冽,像是冬的温柔吐息。
“她一定会很喜欢你,如果她见到你的话。纯洁、剔透、晶莹,和她一般。”空无一物。
春神赞叹感慨的口吻十分真诚,但叶寒珏却不知为何莫名地感受到一阵恶寒,他默默地更靠近一些木流灼,将木流灼藏在自己后面。
春神自然而然地将注意力转移到叶寒珏身上:“除冬之外,我的另一位好友,命运,也是如此与我背道而驰。”
春神残影的悲伤如此真切,所有人心中似乎都油然而生一种悲意。
一阵轻微地啜泣传来,声音来自竹冥。
竹冥面色有些呆,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哭了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
他失神地提问,但无人能为他解答。
所有人此刻都被极致的悲意裹挟,心脏酸涩得喘不过气。
这种不正常的反应,让叶寒珏一下子捕捉到异常的来源。
他咬牙看向犹自悲伤的春神残影:“春神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