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御座上的帝君,面容依旧冷硬如铁,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泛起。
荣贵君见他这般无动于衷,心彻底沉入谷底。
叩拜的力道愈发沉重,闷响接连不断,像是要将自己的额头磕碎在金砖上。
额头的血顺着脸颊滑落,与泪水混在一起,他都未停下来。
帝君见状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却比先前更冷了几分。
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荣贵君,你这是要以死相胁,逼朕收回成命?”
荣贵君浑身一颤,抬头时,血色已经染透了他的额角,衬得他脸色愈发惨白。
只听帝君继续冷声道:“此事朕已是给足了丞相颜面。”
“这些年她不知收敛地勾结匪寇与朝中大臣,私吞税银。”
“若是她能够收敛些,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可她偏生不知足,愈发地得意忘形。”
“这等滔天罪行,本该诛九族以谢天下!”
“朕念在你侍奉多年,未曾将你牵连其中,仍让你居荣贵君之位,已是网开一面。”
帝君说着,目光扫过荣贵君血迹斑斑的额头,依旧没有半分心疼,只有警告:“你若再不知好歹,继续在此胡搅蛮缠,便休怪朕不念旧情。”
“届时,你便陪着丞相一起去吧!”
帝君的这般话如淬了毒的锥子,狠狠扎进荣贵君那颗还抱有希望的心里。
他猛地抬起泛红的眸子,里面满是震愕与不敢置信。
眼角未干的泪珠混着额间沁出的鲜血,滑落在他那张虽染岁月痕迹、却依旧俊雅的面容上。
划出一道道刺目的血痕,触目惊心。
“不……不可能……”荣贵君不可置信地喃喃低语,声音嘶哑。
他断不敢相信,这个曾许他这么多年荣宠,在无数个深夜温言软语的女人,竟会对他说出这般绝情的话来。
可御座上的帝君,早已没了半分耐心。他厌烦地扫过荣贵君失魂落魄的模样,全然不将他的心碎与寒凉看在眼底。
不等荣贵君缓过神,帝君便对着身旁躬身侍立的内侍总管冷声道:“荣贵君身为后宫贵君,本应是众侍君表率。”
“如今却行事乖张、不知轻重,在圣安殿胡搅蛮缠、恃宠而骄,视宫规礼教如无物。”
“实乃德行有亏,不堪居‘贵君’之位!”
“传朕旨意…”帝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帝王不容置喙的威严。
“即日起,褫夺荣贵君封号,降为六品侍君,禁足凤翎宫,闭门思过半年。”
“非朕允准,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死寂。
连贴身伺候帝君多年的内侍们都惊得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她,又飞快地垂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谁不知荣贵君一直宠冠后宫,陛下往日里连句重话都舍不得对他说,今日竟因这事这般重罚。
而荣贵君,在听到“褫夺封号”四个字时,浑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干。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先前的控诉、哀求,此刻都彻底静默了。
他沉默着瘫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宽大的袍袖滑落。
额角的血还在流,可他却浑然不觉,只怔怔地望着御座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最后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
内侍们不敢耽搁,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他起身。
荣贵君像个没有魂魄的木偶,任由人架着胳膊,踉跄地走出圣安殿。
待到被送回凤翎宫,殿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清年……或许只有清年能救母亲了……”荣贵君望着殿门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希望。
听松阁
徐闻舟在得到任务进度过半的大好消息后,便心潮澎湃起来,连铺子里也不去了。
直接在寝间研究穿搭和才艺这事,想着能再努力一把,搞搞进度,早日解脱。
他正将一身素白色的锦衣穿在身上之时,就听见张嬷嬷来传有人求见他,说是户部次卿家的夫郎。
徐闻舟闻声,好看的眉头微蹙,在脑海里快速思索着。
却完全想不起来,这户部次卿的夫郎与自己有何交集?
他竟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问了张嬷嬷,她也不知晓那人是来干什么的。
徐闻舟便只能整理好衣襟,到前院去瞧个究竟。
徐闻舟刚踏进前厅的门,便瞧见一约莫三十来岁,面容温婉但不出众的男子,一身紫色衣袍素雅成熟,身上也没有过多的装饰。
看着倒是让人舒心。
不过,这人他确实没见过。
见徐闻舟进门,他便立刻从圈椅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躬身行礼。
动作行云流水,一丝不苟:“臣夫张言知,拜见四殿下正君。”
“今日来得仓促,未及提前递上拜帖,贸然叨扰,还望正君海涵,切莫怪罪。”
他声音温雅平和,既无谄媚之态,也不失礼数,言行间透着官家夫郎的端庄得体。
“这位想必就是户部次卿李大人家的夫郎吧?”徐闻舟笑着走近,语气亲和。
“张夫郎不必多礼,快…快请坐下说话。”
这还是他头一回在府中接待朝中官员的家眷,语气里难免带了几分生涩的客气。
张言知闻言并未立刻落座,先是侧首示意身后的小侍上前。
那小侍捧着个描金漆盒,步履轻稳地走到徐闻舟身前站定。
张言知又对着徐闻舟微微福身,笑道:“臣夫知晓今日唐突,特意备了份薄礼,权当赔罪,还望正君不要嫌弃。”
说罢,他朝小侍递了个眼色,小侍当即打开漆盒,露出里面两件物件。
徐闻舟下意识地看过去,一件是巴掌大的翡翠聚宝盆摆件,水头莹润,通体呈淡绿,盆沿雕刻着细密的缠枝纹。
盆底隐约可见“招财”二字的暗纹,质地通透,透着讨喜的“来财”意头。
而另一件则是浅青色的葫芦形瓷瓶,瓶身上绘着十数个嬉戏的孩童。
寓意很明显,多女多福。
要问徐闻舟是怎么看出来的,那便是瓶腹正中央用朱红釉写着“多女多福”四个大字,寓意直白又恳切。
徐闻舟的目光在两件物件上扫过,心中暗忖:这张夫郎倒像是来送财送子的。
这两件虽看着都不算名贵,但是“无功不受禄”的道理他也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