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身上?”
赵峰和苏曼卿,几乎在同一时间,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林薇。
他们无法理解,队长这句话里,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玄机。
林薇没有立刻解释。
她只是走到那张已经被各种失败的红色线条,画得如同蛛网般的地图前。
她拿起一支黑色的铅笔,将之前所有的、关于“物理渗透”和“内部收买”的路线,都毫不留情地,一一划掉。
那些红色的线条,在黑色的笔迹下,像一道道被宣判了死刑的、绝望的伤疤。
“我们都错了。”
她的声音,平静,却又带着一种推翻了整个棋局的、绝对的冷静。
“我们一直,都在用常规的思维,去思考这场战争。
我们在想,如何撬开一扇门,如何翻过一堵墙,如何收买一个看守。”
“但南造芸子,她不是一个常规的对手。
她为我们打造的,也不是一座常规的堡垒。”
“她用铜墙铁壁,将周玉海的身体,保护得密不透风。
这,恰恰证明,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外部’。
而她忽略了,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林薇转过身,将那份关于周玉海的医疗档案,放在了两人的面前。
她用手指,重重地,点在了那一行关于“慢性皮肤病”和“特制药膏”的文字上。
“这,就是我们唯一的,突破口。”
苏曼卿拿起档案,仔细地看了起来。
她的眉头,紧紧地皱起。
“浣云,你的意思是……在药膏里下毒?”
她立刻就想到了这一点,但随即便摇了摇头。
“不行。
情报里说,周玉海所有的饮食和药品,都由专人负责。
我们根本不可能,接触到那管药膏。”
“谁说,我们要去‘接触’它了?”林薇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高深莫测的弧度。
“我们,要去‘制造’它。”
“破伤风杆菌,”林薇开始像一个冷静的老师,为苏曼卿,也为自己,梳理着整个计划的逻辑,“是一种厌氧菌。
也就是说,在有氧气的环境下,它会以一种‘休眠孢子’的形式存在,无毒,无害,就像普通的灰尘一样。”
“但是,”她的声音,陡然一沉,变得无比的冰冷,
“一旦它,通过一个微小的、哪怕只有针尖大小的伤口,进入到人体的血液之中,进入到一个无氧的环境里。
这些沉睡的‘魔鬼’,就会被立刻唤醒。”
“它们会以几何级数,疯狂地繁殖。并在这个过程中,释放出一种地球上最强烈的、能直接攻击人类中枢神经系统的神经毒素——破伤风痉挛毒素。”
“中毒者,不会立刻死亡。
他会先感到肌肉的僵硬,然后,是无法控制的、剧烈的、全身性的肌肉痉挛。
他的身体,会因为剧痛,而反向弯曲成一张弓的形状,医学上,称之为‘角弓反张’。
最终,他会在极度的、清醒的痛苦中,因为呼吸肌麻痹,而窒息死亡。”
林薇的叙述,平静,客观,不带一丝感情。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让苏曼卿感到一阵阵的、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意。
她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残酷的、如同中世纪酷刑般的死亡方式。
“而最完美的是,”林-薇的眼中,闪过一丝近乎于残忍的、属于猎人的光芒,
“这种毒素,发作时间,可以被精准地控制。
它的所有症状,都与急性癫痫、狂犬病,或者其他神经系统疾病,极其相似。”
苏曼卿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她终于明白了,林薇,这个她曾经以为只懂得诗歌和艺术的“闺蜜”,她的脑子里,到底装着一个怎样可怕的、充满了死亡与毁灭的世界。
“周玉海,有极其严重的牛皮癣。”林薇的目光,再次落回到了那份医疗档案上。
“这种病,最大的特点,就是剧烈的、难以忍受的瘙痒。
患者,会不受控制地,用指甲,去抓挠皮肤。
而这个过程,必然会造成无数个,我们肉眼都无法看见的、微小的皮肤破损。”
“这些伤口,就是破伤风杆菌,进入他身体的、最完美的‘高速公路’。”
......
整个计划,已经清晰明了。
这是一个,将生物学、化学、医学和心理学,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的、天衣无缝的“生物暗杀”计划。
它,完美地,规避了所有的物理防御。
它,将以一种看不见的方式,完成最终的、最残酷的审判。
赵峰看着林薇。
他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达到眼前这个女人的高度。
“现在,我需要你们,去为我,准备这份‘魔鬼的处方’。”
林薇的语气,恢复了指挥官的、不容置疑的冷静。
她将任务,清晰地,分配了下去。
“赵峰,”她看着他,“你的任务,最危险,也最关键。
我要你,动用百灵所有的黑市关系,和格列夫医生的渠道。
我不管你花多少钱,用什么手段。
三天之内,我必须在我的实验台上,看到一管由德国汉堡热带病研究所培养的、活的、高纯度的‘威尔斯-尼古拉耶氏’破伤风杆菌菌株。”
“是!”赵峰重重地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
然后,林薇转向了苏曼卿。
她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
“曼卿,你的任务,更精巧,也更需要智慧。”
“我需要你,忘记你是一个记者。
从现在起,你是一个,对医学和化学,充满了好奇的‘病人’。
一个,对那位同样被软禁在汇中饭店的、内心充满了苦闷和孤独的德国医生施密特,充满了‘同情’和‘崇拜’的、善解人意的红颜知己。”
“我需要你,去接近他,去获得他的信任。
并最终,为我们,创造一个,可以让他‘主动请求’我们,去为他,提供‘药品’的、完美的机会。”
苏曼卿看着林薇那双充满了信任的眼睛,她知道,这是她加入“狐刺”以来,接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独立任务。
她心中的那点恐惧,很快,就被一种更大的、想要证明自己的使命感,所取代。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去吧。”林薇最后说道。
“我们的‘手术’,已经开始了。
而我们,就是为周玉海,也为这个腐烂的时代,开出最后一张‘死亡处方’的……”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无比的冰冷。
“主刀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