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了那片刚刚发生过未知厮杀的区域,冰隧内的气氛愈发凝滞。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能量对撞后的焦灼感,以及那声金属撕裂的尖锐嘶鸣带来的无形寒意。苏晚晴和叶深将“潜行”力场的效能维持在最高水平,行动更加谨慎,如同行走在沉睡巨兽的脊背上,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隧道持续向下倾斜,坡度越来越陡,两侧冰壁上的幽蓝光芒也愈发浓郁,几乎化为实质的液体蓝光在冰层中缓缓流淌。温度已经低到足以瞬间冻结暴露的皮肤,即便有特制防护服和能量力场的保护,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依旧无孔不入。
苏晚晴的能量感知范围在极限维持力场和抵御严寒的双重消耗下,被迫缩小,但她依旧敏锐地捕捉到了环境中能量的细微变化。她发现,越是深入,弥漫在冰层中的那种古老、凝滞的能量气息就越发明显,与“方舟”遗迹的能量同源,却又带着一种……死寂与悲凉。
前行了不知多久,前方隧道的景象豁然一变。
不再是自然形成的冰窟或人工开凿的规整通道,而是一片巨大的、如同被无形巨力强行撕扯开的地下空间。空间中央,赫然是一个半埋在冰层中的、庞大而扭曲的金属结构残骸!
那残骸依稀能看出梭形飞船的轮廓,与石碑图案中描绘的、坠毁于冰雪星球的“播种者”飞船有几分神似,但规模小了许多,且损毁得极其严重。船体从中部断裂,巨大的裂口如同狰狞的伤疤,边缘扭曲翻卷,冻结着深色的、疑似冷却凝固的能量液或有机残留物。船壳上布满了巨大的爪痕和贯穿性的孔洞,仿佛曾被某种庞然大物疯狂攻击过。
这里,就是“普罗米修斯”先遣队失事的地点!或者说,是他们最终殒命的冰墓!
苏晚晴的心脏猛地一缩。虽然早有预料,但亲眼看到这惨烈的现场,依旧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沉重。二十多年前,父亲麾下的精英,怀揣着探索未知的热情,最终却葬身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冰封地狱。
叶深迅速打出警戒手势,两人依托一块巨大的、从船体上撕裂坠落的金属板作为掩体,仔细打量着这片死亡空间。
空间内并非空无一物。除了飞船残骸,四周还散落着一些小型科考设备、破碎的雪地车零件、以及……几具被冻结在冰层中、保持着临死前惊恐或挣扎姿态的遗体!他们穿着老式的极地探险服,面容扭曲,有的手中还紧握着武器或工具,仿佛在抵抗着什么。
然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并非是这些二十多年前的遗骸,而是那些在残骸和冰层之间,如同鬼魅般无声移动的银白色身影——不止一个“清道夫”!
它们数量大约有七八个,形态与之前遇到的巡逻单位类似,但似乎更加“专注”。它们并非在漫无目的地巡逻,而是像工蜂一样,围绕着飞船残骸的某些特定部位,尤其是那些断裂的能量管道和暴露出的设备接口,进行着某种……“采集”或“清理”工作。它们前端伸出细长的能量探针,刺入残骸内部,汲取着微弱的残留能量,或者用高周波刃小心翼翼地切割下某些特定的部件。
它们对不远处冰层中冻结的遗体似乎毫无兴趣,所有的行为都围绕着残骸本身,带着一种冰冷的、程序化的效率。
“它们在回收……飞船的残余能量和科技部件?”苏晚晴通过骨传导通讯,将观察到的现象和猜测告知叶深。这些“清道夫”似乎将先遣队的飞船残骸当成了一个需要清理的“未授权科技造物”,持续不断地进行着分解和回收,持续了二十多年!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那个求救信号会断断续续,并且在今天再次被捕捉到——很可能是因为这些“清道夫”的持续活动,偶尔干扰或激活了残骸中某个深埋的、濒临失效的应急信标!
就在苏晚晴思考着如何在不惊动这些“清道夫”的情况下,靠近残骸寻找更多线索时,她的能量感知边缘,再次捕捉到了那股熟悉的、暴戾而冰冷的陌生能量残留!而且,这一次,它并非残留,而是……活的!正在从空间另一侧的一个巨大冰裂口中,缓缓渗出!
“注意!那个东西……又出现了!”苏晚晴立刻发出警告。
叶深瞬间调转枪口,瞄准了那个冰裂口。
只见幽蓝的冰裂深处,一团巨大的、模糊的阴影缓缓蠕动、浮现。它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由纯粹的黑暗和极寒构成,边缘不断扭曲、翻滚,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与恶意。它所过之处,连空间中的幽蓝光芒似乎都被它吞噬,留下一片更深邃的黑暗。
那些正在“工作”的“清道夫”单位,似乎也感应到了这个存在的出现,立刻停止了动作,梭形主体齐齐转向冰裂口的方向,前端的红色晶体疯狂闪烁,能量波动瞬间提升到战斗状态,充满了高度的……警惕?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那团黑暗的阴影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它只是“悬浮”在冰裂口处,仿佛在“观察”着那些“清道夫”和中间的飞船残骸。一种无声的、精神层面的低语开始弥漫开来,并非语言,而是一种纯粹的、混乱的、充满饥饿与毁灭欲望的意念波,冲击着苏晚晴和叶深的意识防线!
苏晚晴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和眩晕,急忙调动“光源”的力量守护心神。叶深虽然无法像她那样清晰感知,但也本能地感到极度不适,握枪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叶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震惊。
苏晚晴死死盯着那团阴影,脑海中飞速检索着“方舟”数据库中海量的信息碎片。突然,一个被标记为“极高风险”、“数据残缺”的名词闪过她的意识——
“利维坦(残缺记录):疑似‘摇篮’护盾长期运行与未知高维能量交互作用下,于极端环境中诞生的能量寄生体\/概念生命。以无序能量与负面意识为食,具备高度成长性与环境同化能力。对有序能量结构(包括‘清道夫’单位)存在本能敌意与吞噬欲望。极度危险!”
利维坦!一种在“摇篮”护盾内部、因漫长时光和未知影响而变异产生的恐怖存在!它以能量和意识为食,连“清道夫”都是它的猎物!
就在这时,那团被称为“利维坦”的阴影,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或者确认了目标。它发出一阵无声的、却能让灵魂颤栗的尖啸,庞大的黑暗身躯猛地从冰裂口中扑出,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裹挟着极致的寒意与混乱,径直卷向那几个严阵以待的“清道夫”!
“清道夫”们瞬间开火,密集的高能光束和旋转的高周波刃组成了一张死亡之网,射向扑来的黑暗!
然而,能量光束射入黑暗,如同泥牛入海,仅仅激起几圈微不足道的涟漪便被吞噬殆尽!高周波刃切割在翻滚的黑暗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却无法造成有效的伤害!
利维坦的黑暗轻而易举地淹没了最前方的两个“清道夫”!黑暗中传来令人心悸的能量被强行抽离的嘶嘶声,以及金属结构被扭曲、碾碎的刺耳噪音!短短几秒钟,那两个“清道夫”的能量信号便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剩下的“清道夫”显然意识到了对手的可怕,它们不再试图正面抗衡,而是迅速后撤,同时释放出强烈的干扰信号,试图扰乱利维坦的感知,并开始有组织地向着飞船残骸的另一侧退去,似乎想利用残骸作为掩护。
利维tan发出满足的、低沉的嗡鸣,黑暗翻滚着,如同黏稠的石油,不紧不慢地追了上去,开始吞噬下一个目标。
苏晚晴和叶深躲在掩体后,目睹着这场发生在眼前、远超人类理解范畴的猎杀,心中充满了震撼与凛然。
他们不仅找到了先遣队的冰墓,更撞见了一场发生在远古造物与变异怪物之间的残酷战争!
而他们,这两个渺小的人类,此刻就置身于这片战场边缘。是趁乱潜入残骸寻找线索?还是立刻撤离,避开这无法力敌的恐怖?
新的抉择,伴随着利维tan那令人窒息的低语,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