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刻确实是有所准备才折返的。
他几乎是紧随着圣子的脚步抵达,眼见殷玄受制,他立刻便想冲上去救人。
就在此时,一只黑色的小飞虫悄然落在他耳廓,发出极细微却清晰的人语:“林师兄,左边。”
是……王霜宁的声音?
林刻立刻目光锐利地扫向左侧廊道,空无一人。
但他立刻联想到了今天所见的,沈静的阵法造诣——
隐匿阵法?
知道两人没事,他心里松了口气。
他强行压下立刻救援殷玄的冲动,脑中飞速权衡。
林烬霄已然出手,焚心金焱领域半开,以对方的实力,即便无法立刻拿下北溟寒,拖住一时片刻应当无虞,更何况……
北溟寒受伤了。
在包厢交手时他就隐隐有所察觉,北溟寒的气息不如传闻中那般渊深似海,反而透着些虚浮。
若非这旧伤未愈,他和殷玄当时绝无可能凭借血驱法和瞬移符宝逃出生天。
此刻面对盛怒之下、同样身负异火的林烬霄,北溟寒绝不可能轻松取胜,甚至……可能会被拖延得更久。
心念电转间,林刻不再犹豫,身形一闪便没入左侧岔路。
甫一踏入,周遭光线便是一阵水波般的扭曲,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眼前景象豁然一变,王霜宁与沈静的身影自虚空中悄然浮现,正紧贴着冰冷的墙壁,神色凝重。
“你们情况如何?”林刻压低声音,目光扫过两人,语速极快。
沈静脸色平常,只是手上的刀还在滴血,又被她慢慢擦拭干净。
王霜宁脸色苍白,额角还带着细汗,眼神却异常坚定:“林师兄,我和阿静刚摆脱凤阁的追兵。我们在此观察许久……北溟寒对殷师弟志在必得,执念极深。”
“即便阿静能以阵法暂时将人置换出来,但只要还在凤阁范围内,以北溟寒的修为和此地阵法的加持,他瞬间便能察觉并追至……”
她顿了顿,继续道:“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让圣子殿下和‘殷玄’……能一直吸引住北溟寒的全部注意力,为我们争取足够的时间,方有一线生机。”
林刻眉头紧锁。
他并不怀疑王霜宁的判断,北溟寒那偏执霸道的性子,他在包厢里已亲身领教过。
若对方若铁了心要人,即便林烬霄能暂时抗衡,可除非圣主亲临,今日恐怕他们也难以强行将殷玄带离。
王霜宁既然提出,或许真有可行之策?
“你有何想法?”林刻言简意赅。
王霜宁见林刻领会了她的意图,心下稍安,立刻道出关键:“师兄,你身上……可还有殷师弟的血?”
…………
回到此刻。
林刻提剑作势欲攻,剑锋却似有意偏转,凌厉的剑气并非指向北溟寒,而是“轰隆”一声,斩断了殷玄与北溟寒之间的一根巨大廊柱。
碎石与烟尘四溅,瞬间扰乱了场中格局。
“滚!”林烬霄措不及防地被溅了一身灰尘,厉声呵斥,“本座无需你插手!”
林刻身形应声一顿,脸上恰到好处地掠过一丝惶恐与恭顺。
他转向后方,毫不犹豫地将【无影天罗纱】塞入刚刚赶到的族弟林隽手中,语速急迫:“殿下有令!此地凶险,非你等能抗衡,速退!”
林隽等人虽不明就里,但圣子那句不容置疑的“滚”字言犹在耳,无人敢违逆,只得依言携着法宝迅速退去。
清场完毕,林刻眼中精光一闪。
他手腕疾抖,将一枚用羊皮阵图包裹的烟雾珠,连同王霜宁交付的那具傀儡,猛地掷向殷玄所在的方位。
“殿下,攻他后方!”林刻同时高声示警。
北溟寒见殷玄那边异变陡生,下意识便要回身查看。
然而林刻的剑已从他身后袭至,逼得他不得不拧身格挡。
明明只是个木灵根,修行的竟然是杀伐的剑法,而且,已经凝聚了剑气雏形……怎么他遇到的木灵根,都和叶野的一样不正常?
“殿下,只是扰敌的烟雾,伤不了人!”林刻一面疾攻,一面对林烬霄解释道,“当务之急是拿下北溟寒!”
林烬霄烦躁地蹙眉,焚心金焱再度爆燃,将北溟寒死死缠住,同时喝道:“本座拖住他,你去带人走。”
就是现在!
隐匿于暗处的王霜宁,感应到傀儡被成功启动,立刻向沈静道:“阿静,启阵!”
沈静指尖早已按在预设的阵盘之上,闻声而动。
精妙的阵纹瞬间亮起,无声无息地从羊皮卷上烙印在因烟雾而视线受阻、正自茫然的殷玄脚下。
他实在是没弄明白林刻到底要干什么。
“移形换影。”
随着沈静一声清叱,玄奥的空间波动荡漾开来。
殷玄的身影在原地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寻常的灵玉碎块,以及一具迅速变幻、最终化作殷玄模样,气息奄奄倒地昏迷的傀儡——
其周身散发的,正是与殷玄本人无异的、微弱却真实的气血波动。
“你做了什么?”
北溟寒灵觉敏锐,瞬间捕捉到那丝不寻常的空间涟漪,心中警铃大作,攻势骤然狂暴。
林刻心中暗赞计划顺利,面上却是一片“茫然”,眼看无法脱身,手下剑招愈发狠厉,口中高呼:“殿下,烟雾中混了迷神散,殷师弟怕是撑不住了!我来拖住他,您带人走!”
烟雾终于散去,林烬霄余光扫过那倒地不起的“殷玄”,感受到他气息萎靡,终究是担忧占了上风。
——既然殷玄是北溟寒的目标,一旦自己将人带走,北溟寒必会追击,无暇顾及林刻性命。
而以林刻的修为,虽不敌北溟寒,但支撑片刻应当无虞。
至于林刻是否在烟雾中动了别的手脚……
他了解自己这个表哥,心思深沉,绝非良善,此举倒也符合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作风。
至于对方怎么让殷玄惹上北溟寒的账,稍后再算,当务之急是要破阵离开。
心念一定,林烬霄身形一晃便落在‘殷玄’身边,一把将人紧紧抱起,飞跃离开。
北溟寒鎏金面具下的瞳孔骤然收缩。
林烬霄竟当真在他眼皮底下将人夺走了。
方才那一闪而过的空间波动带来的疑虑,此刻在林刻状若疯魔、不计代价的阻拦,以及视野色彩迅速黯淡的事实下,被他忽略过去。
焦躁与暴怒,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
“滚开!”
他再无耐心与这碍事的蝼蚁纠缠。下一刻,一具长琴凭空浮现,琴身流淌着森然寒意——正是他的本命法器,玉骨琴。
不顾受伤强行召唤不能完全驾驭的本命法器,还要用此琴对付一个金丹修士,无异于杀鸡用牛刀。
但他已不想再多浪费一瞬。
北溟寒指尖在琴上猛地一拂。
“铮——!”
没有悠扬的曲调,只有一道玄冰音刃撕裂空气,直袭林刻。
音刃过处,地面凝结出厚厚的冰霜,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林刻横剑格挡,护体灵光在接触的瞬间便破碎,他整个人鲜血狂喷着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远处残破的廊柱上,发出一声闷响,旋即被冻结在蔓延而来的冰层之中,生死不知。
北溟寒甚至未曾多看一眼这必然的结果。
玉骨琴化作流光没入体内,他的身影已在一声音爆中消失在原地,裹挟着漫天寒意,朝着林烬霄离去的方向疾追而去。
必须夺回来。
他的颜色……他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