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一股暴戾的怒意轰然冲垮了萧琉铮理智的堤坝。
林烬霄凭什么?
凭什么用那种评判货物的口吻玷污他的玄儿?
凭什么将他视若性命、刚刚才惊觉其重的羁绊,贬低得如此不堪?
就凭……他也在觊觎属于自己的玄儿吗?
杀了他。
一个疯狂的声音在脑海尖啸。
就在这里,就在此刻,什么生灵花,什么元婴大道,什么圣主之徒……他可以带着殷玄远走高飞,去南州,回东州,哪里都好。
他们之间,至少还有百年光阴。
只要殷玄还在他身边,只要那双眼睛里依旧只映照着他的身影……
体内蛰伏的魔气被这汹涌的杀意引动,丝丝缕缕的紫意在经脉中窜动,让他几乎能想象到琉金剑撕裂对方喉咙的快意。
可识海里萧夜残留的那道偶尔会折磨他的金灵力,却又突然点醒了他。
不行!
逃亡?
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再次过上朝不保夕、任人宰割的日子?
他受够了,那种在泥泞里挣扎、连至亲都护不住的无力感,一次就足够刻骨铭心。
他要的是力量,是足以碾碎一切阻碍、让任何人都不敢再俯视他们、让林烬霄再也不配用那种眼神觊觎殷玄的绝对力量。
更何况,此刻翻脸,殊为不智。
林烬霄修为深不可测,此地更是龙潭虎穴。
一旦动手,不仅前功尽弃,更会将玄儿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得不偿失。
他强迫翻腾的气血与魔息缓缓平复。
林烬霄想看他被腐蚀,想看玄儿因此心灰意冷?
真是……打错了算盘。
既然对方特意摆下这“盛宴”,不过是些钱货两讫的炉鼎,逢场作戏的场面,又不是那种令人作呕的、强迫的交媾……
他萧琉铮难道连这点定力都没有?
他和玄儿之间,是林烬霄这等外人永远无法理解的、熔铸于骨血中的共生。
用这种肤浅的手段就想离间?
可笑。
林烬霄,堂堂圣子,也不过是个自以为是、注定徒劳的丑角。
萧琉铮缓缓抬手,将杯中那据说能稳固道心的“九转凝神露”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滑入喉管,带来的些许清明,反而像油泼入火,让他变强的欲望燃烧得更加炽烈。
“嗒。”
杯底轻叩玉桌,发出一声清响,奇异地压过了靡靡之音。
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萧琉铮身体微微后靠,姿态慵懒地扫过全场,最终,视线落在一旁侍立的男修身上。
修长的手指在杯沿无意识地摩挲,他唇角勾起一抹辨不出情绪的弧度,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慵懒腔调:
“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修眼波流转,潋滟生光:“回萧公子,奴名青梧。”
…………
殷玄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自己打错了算盘。
草木堂是天行峰治下,林刻身为天行峰主的亲传弟子,和叶野一样,本身便是医术丹道的高手。
他根本无需假手他人。
当林刻冰冷的手指搭上他腕脉的瞬间,殷玄的心便沉入了谷底,一股不容抗拒的木系灵力探入他体内,同时目光在他苍白的面色与一旁“气息奄奄”的梦缘身上来回扫视。
屋内一片死寂,只有梦缘刻意制造出的、断断续续的痛苦呜咽。
冷汗几乎要浸透殷玄的内衫,他只能死死咬住下唇,维持着痛苦虚弱的假象,任由那股灵力在自己刻意模拟出的紊乱的经脉中游走。
林刻的眉头先是微蹙,似乎是被殷玄这奇怪的灵脉难住,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凝重骤然被难以置信的惊愕取代。
他猛地抬头:“筑基中期?你……你是何时筑基的?!”
殷玄身体猛地一僵——
失策了。
隐匿法器只能隐匿外在的波动,他竟然忘了,筑基期经脉和炼气期的天差地别……
他下意识想抽回手,手腕却被铁钳般的力量牢牢锁住。
林刻的眼神充满了审视、探究,以及一丝被愚弄的怒火:“好一个‘杂役弟子’,好一个‘全靠灵兽庇护’,你身上的事情,萧琉铮可知情?圣子殿下可知情?叶野……他知不知道?”
他死死盯着殷玄微微睁大的桃花眼,试图从中挖出真相。
这少年身上隐藏的秘密,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一个测灵石认证的“凡人”,如何能在虚镜兽的帮助下,如此短时间内筑基,甚至直达中期?
“说!”林刻手上力道骤增,“你的修为从何而来?叶野究竟在何处?他是不是给了你什么邪门的功法?”
剧痛袭来,殷玄闷哼一声,心中却因林刻的质问反而冷静下来了一点。
对方不知道他的体质特殊,不知“太阴灵根”,甚至将怀疑引向了叶野的“邪功”……
这或许是唯一的生机。
“林师兄……痛……”殷玄眼中瞬间蓄满生理性的泪水,声音带着哭腔,试图用惯常的示弱麻痹对方,“我……我不知道……是小白……是契约反哺……”
“闭嘴!”林刻厉声打断,眼神冰寒,“虚镜兽镜像灵根,契约者修为必低于灵兽一阶,它即便筑基巅峰,你也至多初期,你当我和那些人一样好骗吗?”
他猛地甩开殷玄的手,霍然起身,属于金丹后期的威压如山岳般轰然压下。
“看来不动真格,你是不会说了……”
林刻眼中寒光一闪,五指成爪,凌厉的劲风直取殷玄肩胛,殷玄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侧闪,险险避开这狠辣的一抓。
与此同时,他眼中最后一丝恐惧,也被冰冷的决绝彻底取代。
退无可退,便唯有一战!
就算打不赢,也要表现出——
足以和对方交易的实力和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