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夜摊了摊手，姿态慵懒随意：
“本尊真的只是点燃了他心中最魔性的那一面……那些阴暗的占有欲、掌控欲，还有对你这个弟弟……那点连他自己都不敢深想的念头。”
“这些东西，都是他自己心里长出来的，本尊不过是……添了把柴火，让它烧得更旺些罢了。”
他看着殷玄惊魂未定、眼底却已燃起冰冷恨意的模样，饶有兴致地补充道：
“放心，本尊乃堂堂大乘修士，对你一个筑基期的小东西，还不至于费心编织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不过是……来都来了，既然顺手收了些萧琉铮的记忆碎片，又怎能不等一等，见见他那位让兄长在濒死深渊都念念不忘的‘弟弟’，还有我们梦缘大人新认的主人呢？”
他根本不在意自己抛下了怎样的炸弹，自顾自地低笑一声，紫眸专注地锁着殷玄昳丽却苍白失血的脸，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玩具，兴趣盎然地反问：
“玄儿啊，你说，怎么会有人，认不出自己的兄长呢？”
“除非……”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声音里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在他的心里，萧琉铮不过只是一个符号——由保护、占有、掌控……”
“哦，还有那轻飘飘的‘永远’，这几个词堆砌出来的答案而已。只要符合这些特征，谁披上这张皮，都可以是‘兄长’，你说，我猜得对吗？”
“闭嘴！”殷玄猛地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一股被彻底玩弄，被窥破内心最深角落的羞愤和暴怒，瞬间冲垮了残存的恐惧。
他挣扎着站起身，不顾后背撞击岩石带来的剧痛，眼神狠厉如淬了冰的刀锋，死死钉在萧夜身上：“我兄长在哪？！你把他怎么了？！”
萧夜挑了挑眉，似乎对殷玄这不顾一切的狠厉反应颇为欣赏。
他慵懒地撩了下垂落颊边的墨发，紫眸流转间笑意盈盈：“……几百年了，倒是第一次，有人敢用这种眼神、这种语气对本尊说话。”
他上下打量着殷玄，目光在他昳丽却布满泪痕与些许血污的脸上流连，带着一种纯粹的、对美丽猎物玩味的审视，甚至隐含着对极致脆弱与倔强并存的惊艳：
“不过……算了。无垢之体，好歹无极那家伙都看上的‘东西’，本尊就给他个面子，不跟你计较了。”
无极？又是谁？
还有小白……它刚才情急之下喊出的“明夜”……
殷玄只觉得脑中一团乱麻，所有隐晦的不安和猜测都在此刻疯狂翻涌，几乎要撑裂他的神魂。
萧夜似乎很享受殷玄眼中无法掩饰的混乱与强装的镇定，他慢条斯理地开口：
“本尊都说了没有骗你，怎么还摆出这副‘被欺骗了感情’的可怜模样？是听不懂？那好吧……本尊心情不错，多说几句……也可以。”
他脸上的笑意加深：“你兄长——萧琉铮，他的确已经踏上了魔道。谁让他为了你，手起刀落，解决了本尊原本打算安插进玄天圣地的一颗还算好用的棋子——那个倒霉的萧公子呢？”
“更妙的是，他还不怕死地，一直修炼着本尊随手丢出去的功法残篇……”
“你胡说！”殷玄厉声打断，“魔修的灵力功法都是紫色的，没有例外。我兄长的功法不是，他修炼的是最纯粹的金系灵力！”
“哦？”萧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怜悯的嘲讽笑容，他微微歪头，紫眸中闪烁着戏谑的光，反问道，“可是，你们兄弟两个，修炼的，不都是魔修功法吗？”
“你是无垢之体，”他像是欣赏什么绝世珍宝般看着殷玄，“本身就不会暴露任何魔气特征，纯净无瑕，完美无缺……真是令人垂涎的体质……尊上当初，好像就很喜欢啊……”
“尊上，我的尊上渊离……”
提到这个名字时，萧夜的声音都低沉了几分，“他是那般经天纬地的人物，区区功法颜色，在他手里，算得了什么？他想让功法呈现什么颜色，就能是什么颜色。金色？多正派，多适合潜伏啊，不是吗？”
他欣赏着殷玄瞬间惨白如纸、血色尽褪的脸，看着他眼中的世界仿佛在他话语中一寸寸崩塌，继续慢悠悠地、如同用最钝的刀子进行凌迟般说道：
“不过，玄儿，你应该感谢本尊。”他忽然俯身，那张同样美丽的脸凑近殷玄，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要不是本尊及时出现，传了他完整的《九转金阙诀》后续功法，你那亲爱的兄长，就会在冲击金丹之时，被残篇反噬，爆体而亡，死得连渣都不剩……”
“本尊可真是个大善人，”他叹息道，“不仅大发慈悲，出了些天灵地宝，又‘借’了来秘境的那几位天子骄子适量的精气，再加上萧琉铮抽取了他自己的心头血……费了点功夫，为他炼制了这门功法金丹期后必须凝练的‘分身’。”
“喏，就躺在那了。”萧夜随手指了指不远处昏迷不醒的萧琉铮，“现在还亲自出马，把这救命的宝贝，打算交到他最在意、濒死时都在呼唤的弟弟手里，让他转交……”
“只是，玄儿你好像不太领情？”萧夜的笑容骤然变得冰冷而危险，“真可惜……等他冲击元婴境界的时候，没有分身分担那狂暴的魔元反噬……他会死哦。会死得……非常、非常痛苦。”
殷玄如遭雷击，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晃，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他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冰冷的绝望浸透四肢百骸。
兄长是为了保护他，才杀了萧公子，才惹上这滔天大祸，才阴差阳错地修炼了这致命的魔功……
元婴反噬？死？
不，不可以！
不就是魔修吗？
叶师兄也是，没关系的……
不对，叶师兄……
萧夜刚刚说——他自己修炼的，也是魔功，那本《太阴引星诀》，叶师兄给他的功法……
怪不得他只能修行水系和冰系的法术——根本就没有什么太阴灵根。
叶师兄是魔修，小白也是魔。
他们联合起来，编织了一个巨大的谎言，将他蒙在鼓里。
《修仙大全》……
那跳脱的批注……那渊博到可怕、仿佛无所不知的知识……想必就是萧夜口中那位经天纬地的尊上——渊离。
那个被封印在天渊的魔尊渊离。
玄翊说过的……
无垢之体……高级的……炉鼎。
所有的线索，所有隐隐的不对劲，所有被他刻意忽略或自我安慰过去的疑虑，在这一刻，彻底冲垮了他的心防。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一个被精心豢养、等待着在合适时机被使用的……炉鼎。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这具身体，为了利用他……而他，却差点害死了唯一真心待他的兄长……
“主人……主人……”梦缘焦急地扑到殷玄脚边，用脑袋无助地蹭着他的腿，那双恢复了几分碧蓝却依旧萦绕着紫意的兽瞳里充满了深切的愧疚和担忧，声音带着哽咽，“对不起……我……”
萧夜的目光终于从濒临崩溃的殷玄身上移开，转向梦缘，脸上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
“亲爱的，还不介绍一下吗？本尊可是等了好久了。”
梦缘的身体猛地一僵，小脑袋垂得更低，耳朵都耷拉下来，几乎不敢看殷玄的表情：“我……我不认识你。”
萧夜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缓步走近梦缘，蹲下身，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它，却又在咫尺之遥停住。
“太无情了，小梦。” 他的声音透露出一种几乎可以说是被他刻意放大的委屈，“尊上叫你‘亲爱的’就可以，本尊叫一句……就不行？”
“当年明明那么亲密无间，现在有了新主人，就把我忘了吗？小梦，你这样做，我真的有点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