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琉铮在高台上,几乎要将牙根咬碎。
他看到殷玄那副惊惶欲绝、任人宰割的模样,一股邪火直冲头顶。
这个祸水。
才刚进圣地,就引来圣子注目。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去碰那测灵石,万一……万一测出什么异样,或是惹得圣子更深的兴趣,都是灭顶之灾!
更重要的是,若殷玄真走了狗屎运测出点什么……
林烬霄那玩味又危险的眼神,他也是男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对方的意思?
这圣子,绝非善类!
他带走殷玄,会做什么?
赏玩?
像那个死去的萧公子一样?
萧琉铮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厌恶和……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冒犯的怒意。
变强!必须更快地变强!
只有力量,才能掌控局面,才能……保住现在拥有的一切,包括这个麻烦的拖累。
“圣子殿下……” 萧琉铮试图开口阻止,“殷玄他……”
“嗯?” 林烬霄甚至看他,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慵懒却极具压迫感的疑问。
一旁的外门长老察言观色,冷汗浸透了后背。
圣子明显对这凡人侍从起了兴趣,此时违逆圣意,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连忙躬身,语气谄媚又带着一丝警告,既是对殷玄,更是对试图阻止的萧琉铮:
“圣子殿下金口玉言,此乃天大的恩典!你这小侍从,还不快快上前叩谢圣恩!能得圣子殿下亲自过问,是你几辈子修不来的福分!切记,要安分守己,莫要辜负了殿下垂询,也莫要……连累了你家前途无量的主子!”
“前途无量”四个字,长老咬得极重,狠狠说进了萧琉铮和殷玄的心底。
殷玄被那无形的目光和长老的言语逼得不敢再看萧琉铮一眼,他怕从那眼神里看到更深的厌弃和警告。
“是……”
他死死咬着下唇,僵硬地、一步一步挪向那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测灵石。
他只有一个念头:不能给兄长惹麻烦。如果测试能平息圣子的兴趣,如果……如果他能测灵根……
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光,是不是也能证明自己并非全无价值……
也许,兄长就不会那么嫌弃他了?
在无数道或好奇、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殷玄终于踉跄着走到了那巨大的测灵石前。
他努力镇定下来,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只冰凉、汗湿的手掌,轻轻地、近乎虔诚地,按在了冰冷光滑的石面上。
屏息。
死寂。
测灵石内,那片流动的星河沉寂如死水,没有一丝涟漪,没有一缕微光。
它像一个最冷漠的审判者,对殷玄的存在给予了最彻底的否定——
毫无反应。
预想中最坏的结果,以一种最彻底、最不留情面的方式降临了。
殷玄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毫无反应的测灵石。
巨大的失落在他的心口蔓延,随即,便是恐惧——完了。
他不仅无用,还让圣子殿下看了个天大的笑话。
他给兄长丢脸了。
兄长刚刚成为天才内门弟子,他就给对方抹了这么大一块黑。
在这么多仙师、准修士面前,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不自量力地去触碰他永远无法企及的东西。
他脸色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如同透明琉璃,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身体摇摇欲坠,下意识地、充满惊惶和自责地望向高台上的萧琉铮。
那眼神里写满了:
兄长,对不起……
我又搞砸了……
我果然是个废物……
你会不会……更讨厌我了?
会不会……不要我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和殷玄苍白绝望的自厌中,林烬霄终于收回了目光。
他俊美无俦的脸上,那点玩味的兴趣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只剩下无波无澜的漠然,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短暂的、无聊的消遣。
“可惜了。”
说着可惜,但他的语气里没有失望,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漠然,事不关己的凉薄,甚至……
一丝对“萧琉铮”这个主人的轻蔑与嘲笑。
他没有再看殷玄一眼,仿佛地上那个失魂落魄的凡人瞬间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若是个有灵根的,哪怕是杂灵根,那副惊人的颜色和脆弱易碎的气质,倒也算得上是一件稀罕的玩物,值得他带回去赏玩些时日,赐些灵物养着也无妨。
但一个彻头彻尾、毫无价值的凡人?
纵然美得惊心动魄,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百年枯骨。
连用来羞辱这个他天生就看不顺眼的,和他父尊同资质的萧琉铮,他都觉得无比掉价。
他林烬霄的时间很宝贵,兴趣也很挑剔,殷玄,还远不足以让他破例,为一个凡俗蝼蚁费心。
他甚至没有再看萧琉铮一眼,仿佛那个刚刚测出九成九金系天灵根的“天才”,也随着这个无用的侍从而失去了最后一点值得他稍加停留的价值。
玄黑锦袍拂动,林烬霄转身,步履从容而疏离,如同来时一般,无形的威压随着他的离去而潮水般退去。
他翩然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白玉阶的尽头,留下广场上死寂过后,逐渐响起的、压抑的议论声,以及……
一个跪伏在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魂魄的美人。
和一个站在高台上、背脊挺得笔直、眼底翻涌着屈辱、后怕、冰冷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对力量极致渴望的萧琉铮。
萧琉铮的目光扫过下方失魂落魄的殷玄,心中那丝因为测灵石毫无反应而带来的隐秘放松,瞬间被更大的厌烦和冰冷的决心覆盖。
废物!
除了惹祸和丢脸,你还会什么?
但……你最好祈祷自己永远是个废物。
他平静地移开视线,上前将殷玄挡在了自己身后,才看向长老,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沉稳:“弟子萧琉铮,听候长老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