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琉铮压下心底那丝因殷玄而起的异样波动,眼神重新覆上冰霜,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看着眼前这个只会讨好、怯懦如兔的弟弟。
他指尖微动,一道清蒙蒙的灵光瞬间笼罩全身,眨眼间便涤净了所有尘埃,连带着那身锦袍也焕然一新,纤尘不染。
他冷冷地看着呆立在一旁、显得无比多余和狼狈的殷玄。
“看到了?” 萧琉铮的声音毫无温度,“这才是修士的手段。你那点凡人的心思,烧水、伺候……在这圣地,一文不值,徒增笑柄!”
他向前逼近一步,目光锐利地刮过殷玄洗得过分干净、在月光下莹白如玉的脸颊和那身崭新的月白杂役服,语气陡然转厉,带着嘲讽:
“还有,你这副样子,是想‘侍奉’谁?嗯?洗得这么干净,穿着新衣,是觉得白日里圣子没把你带走,心有不甘?还是觉得,这圣地里有哪个不长眼的,能看得上你这无用的皮囊?”
最后三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带着不屑一顾的鄙夷:
“你也配?”
殷玄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眼眶迅速泛红,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无比委屈。
他做错了什么?
他没有想勾引谁的。
以前总是给兄长惹麻烦,他真的知道错了。
现在,他只是……
只是想为兄长做点什么……
“对……对不起,兄长……”殷玄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他慌乱地低下头,抹干泪水,不敢再看那双冰冷的眼睛,“玄儿错了……玄儿不该自作主张……不该穿成这样……脏了兄长的眼……求您……别生气……”
看着殷玄这副惊惶失措、泪眼婆娑的模样,萧琉铮心头的烦躁和那股莫名的邪火,竟奇异地被这泪水浇熄了几分,过分昳丽的容颜被泪水浸染,反而勾起了他一丝施舍般的“宽容”。
他侧身让开门口,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的“恩赐”:“杵着做什么?水不是烧了么?进来。”
殷玄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猛地抬头,眼睛里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他立刻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是!玄儿这就侍奉兄长!”
殷玄手脚麻利地准备好,试好水温,服侍萧琉铮褪下外袍,用柔软的布巾仔细擦拭兄长宽阔的背脊和紧实的肌肉线条。
偶尔不经意地划过温热的皮肤,殷玄的心跳都会漏掉一拍,脸颊也悄悄染上薄红。
兄长身材真好,真有……
安全感。
一点不像他,也不是没有肉的抱着硌手,只是因为自幼喜欢跳舞,后来又以此谋生而形成的一股纤细的,易碎的……
只会勾引人的样子。
氤氲的水汽模糊了萧琉铮冷硬的轮廓,也似乎软化了他周身的戾气。
他闭着眼,感受着那双带着纤细柔软又灵巧的手在肌肤上游走,带来恰到好处的舒适。
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在这份全然的侍奉中,竟真的缓缓松弛下来。
屋内只剩下水声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竟透出一种诡异的、短暂的温情脉脉。
沐浴完毕,殷玄又仔细地为萧琉铮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里衣。
整个过程,萧琉铮都闭目养神,没有再说一句刻薄的话,这沉默在殷玄看来,已是莫大的恩典。
收拾停当,殷玄站在静室中央,看着已经盘膝坐在床榻上、似乎准备调息的萧琉铮,心中那点刚刚升起的暖意又迅速被即将到来的分离冲淡。
他踌躇着,终于鼓起勇气:
“兄长……玄儿……玄儿睡哪里?”
萧琉铮此刻心情确实比方才好了些许,或许是热水舒缓了疲惫,或许是殷玄那全然驯服的姿态取悦了他,语气也少了些不耐:“隔壁。”
“隔壁……”殷玄小声重复着,头垂得更低了,整个人像是被遗弃的小兽,声音带着哀求,“兄长……之前……之前在凡界逃亡,路途艰难,兄长和玄儿……都是住在一起的……玄儿……玄儿一个人很害怕……”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成了气音,但说的话却毫无虚假。
他的确弱小又害怕,他怕这陌生的仙家之地,怕黑暗,怕兄长刚才的仙术,最怕被兄长彻底不需要地隔绝在外。
萧琉铮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样子,眉头又蹙了起来。
麻烦!
他沉默了几秒,就在殷玄以为又要迎来斥责时,却听到一声听不出情绪的:
“过来。”
殷玄猛地抬头,黯淡的眼眸瞬间被点亮,他几乎是扑过去的,蹭到床榻边,然后毫不犹豫地跪坐下来,将冰凉的脸颊轻轻贴在萧琉铮随意搭在床边的手背上。
温热的触感从脸颊传来,带着兄长身上特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殷玄满足地喟叹一声,像只快被冻死时终于找到热源的小猫,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来之不易的亲近,甚至自动忽略了萧琉铮随之响起的、带着浓浓嘲讽的冰冷话语:
“现成的屋子不住,非要犯贱睡我屋里的地板。殷玄,你贱不贱?”
刻薄的字眼刺得殷玄的心口又是一痛,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大颗大颗地砸落在萧琉铮的手背上,滚烫。
可只要兄长没有用行动推开他,没有让他滚出去,这言语的刀子……
他就能忍!
他就能当没听见!
“呜……”殷玄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得寸进尺地起身,甚至伸出双臂,试探性地去环抱兄长的腰,将整个人都依偎过去,脸颊在对方身上胡乱蹭着:
“玄儿……玄儿就是……玄儿一个人真的很害怕……求求兄长……求求您了……兄长抱抱玄儿……玄儿不想一个人……玄儿想离兄长近一点……就一点点……”
“兄长……”
他哭得抽抽噎噎,语无伦次,可那份卑微到尘埃里的祈求,那份不顾一切的执拗,混合着惊心动魄的美貌和滚烫的泪水,形成一种极具冲击力的的依恋。
萧琉铮垂眸,看着臂弯里哭成一团、却死死抱着他不放的“麻烦”。
手背上温热的泪水,紧贴的柔软身体,还有那一声声带着哭腔的“兄长”……
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厌烦、不耐、被冒犯的冰冷,但更深层,似乎还有一种……
被如此全然依赖和需要的、隐秘的餍足感。
最终,他只是极其不耐地、带着认命般的烦躁,搂住了臂弯里那个哭得发抖的身体。
“就这一晚,明日之后,我就要闭关修炼了。殷玄,你安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