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分别,已经有十几天没见,感觉过了许久,久到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这样近距离地看到他。
海边的那些话语,他冰冷的眼神,决绝离开的背影,如同梦魇般再次浮现。他应该是讨厌她的,恨她的吧?所以他此刻的出现,他深邃目光的凝视,都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和恐慌。
蓝黎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后又骤然紧缩的声音,带着钝钝的痛感。
而在段暝肆眼中,撞入她视线的那一瞬,心脏像是被极细的针尖狠狠刺了一下,尖锐的疼痛迅速蔓延开。
她......瘦了。
原本就小巧的脸颊似乎更尖了些,衬得那双眼睛更大,却少了往日的神采,里面盛满了惊慌和一种让他心疼的小心翼翼。她穿着好看的紫色毛衣,长发随意挽起,慵懒,随性,站在那里,像一株需要人呵护的菖蒲,脆弱又倔强。
他看到她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然后飞快地垂了下去,避开了他的目光,不敢与他对视,那是一种明显的逃避和闪躲。
段暝肆的心沉了下去,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在口腔里弥漫开。她就这么不愿意看到他吗?甚至......有点怕他?
他什么时候,变得让她害怕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插进了他的胸膛。
“黎黎?”他听到自己开口,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蓝黎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片刻,她才像是终于积蓄了足够的勇气,抬起眼眸,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水面:“肆哥。”
这一声“肆哥”,礼貌,疏离,带着刻意的保持距离。喊了一声,她就上前一步,想要从他怀里抱回归黎,然后离开这里。
她由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他第二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煎熬。她觉得自己没脸面对他,或许避开,对彼此都好。
段暝肆回头看了一眼跟过来的段晨,段晨立刻会意,上前熟练地将两只还在兴奋哼哼的小奶狗接了过去,抱回了车上。
“归归我要带回去。”蓝黎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和慌乱。
段暝肆看着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温和,更不容拒绝:“黎黎,我们谈谈。”
蓝黎终于抬眸看向他,眼神闪烁,声音温柔:“肆哥,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她只想快点逃离,逃离这让她窒息的气氛,逃离他灼热的目光。
段暝肆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抗拒和那种想要划清界限的疏离。他很难受,这种被她推开的感觉,比任何商业谈判的失败都让他挫败和痛苦。
“黎黎?”他再次开口,在她试图从他身边经过的瞬间,几乎是本能地,一把握住了她那纤细的手腕。肌肤相触的刹那,两人都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同时一震。
他感觉到她手腕的冰凉和细微的颤抖,他压下心头的悸动与痛楚,低声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沙哑:“你在躲我?你不愿意看见我?”
蓝黎低头,看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腕,那熟悉的温度和力道,让她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拼命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用力到指尖都微微泛白。
默了默,她强装镇定,甚至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没有,怎么会呢。”
怎么会不愿意看见你呢?肆哥,你在我心里,是那么的好,只是......我不配再站在你身边了。
段暝肆没有松开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他放柔了声音,带着近乎恳求的意味:“黎黎,找个地方坐一会儿,我们一起吃个饭,好吗?”
蓝黎还想拒绝,她想说“算了”,想说“真的该回去了”,但段暝肆没有给她机会。
他握着她的手腕,以一种不容置疑却又小心控制着不会弄疼她的力道,带着她走向附近一家环境清雅的餐厅。
——
餐厅的包厢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曾经如胶似漆、亲密无间的两个人,此刻对坐着,却像是隔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银河。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和一种深沉的悲伤。
这种陌生感和距离感,让段暝肆的心脏一阵阵紧缩,难受得几乎无法呼吸。他们明明那么好过,她曾经会窝在他怀里撒娇,会笑着依赖他,会软软地喊他“肆哥”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相对无言的局面?
他深吸一口气,主动打破了沉默,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她脸上,声音低沉:“黎黎,你瘦了,没有好好吃饭吗?”
这句话在他心里盘旋了无数个日夜,今天终于问出了口。他想象过没有他在身边,她可能会过得不好,但亲眼所见,心疼更是成倍增长。
蓝黎浅浅的一笑:“没有瘦,我挺好的,肆哥。”
她很好,除了会觉得对不起他以外,她都很好,除了生活中某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回忆的碎片,扎得她生疼......她真的,挺好的。
他没有伤害过她,给的都是温柔,宠溺,都是极致的爱。她不是不知道,可她却没有办法给予他任何承诺,反而伤害了他,所以她内疚。
段暝肆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几乎都是蓝黎以前爱吃的。他看着那些精致的菜肴,多么希望她能像以前一样,温柔的享用,吃得一脸满足。
可是,蓝黎只是拿着筷子,象征性地拨弄着碗里的食物,几乎没有动口。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是缘分吧!
错误的雪球越滚越大,最终崩塌,将两人都埋在了下面。她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面对满桌佳肴,没有丝毫胃口。
段暝肆主动为她夹了一块清蒸的鱼,细心地剔掉了刺,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声音温柔:“吃点这个,你以前喜欢。”他的动作自然,仿佛还是那个细心照顾她的肆哥。
蓝黎看着那块鱼肉,眼眶又是一热。她慌忙低下头,用浓重的鼻音轻声说:“谢谢肆哥。” 如此客套,如此生分。
这两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段暝肆的心里。他再也忍不住了。那些在无数个深夜里反复咀嚼的悔恨,那些想要倾诉的思念,在这一刻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黎黎,对不起!”他蓦地开口,声音沙哑,带着沉重的痛楚和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