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人踏入“亚当培育室”的瞬间,呼吸,不约而同地停滞了。
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们对“实验室”这个词的认知。与其说这里是科学的殿堂,不如说是一座为某个不可名状的邪神建造的、充满了后现代工业风格的黑暗教堂。
巨大的圆形大厅,穹顶高得望不到头,仿佛一片没有星辰的夜空,只有点点幽蓝色的指示灯,如同鬼火般在黑暗中明灭。无数比水桶还粗的黑色电缆和闪烁着奇异光泽的生物质管道,如同巨蟒般从高不见顶的穹顶垂下,又如同盘根错节的魔鬼藤,沿着刻满了复杂集成线路纹路的墙壁疯狂蔓延,最终,百川归海般地汇集到了大厅的正中央。
在那里,矗立着一个巨大的、晶莹剔透的玻璃培养仓。
它的造型,与梁耀在罗布泊废弃基地见过的那个如出一辙,但体积却放大了成百上千倍,如同一座由水晶雕琢而成的小山,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透过半透明的、厚达数米的特种玻璃,可以模糊地看到内部充满了淡绿色的、黏稠的营养液,无数细小的气泡如同倒流的星河,在其中缓缓上升,最终在顶部破裂,发出一阵若有若无的、如同叹息般的声音。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之中,那个引发了擎天科技内部最血腥、最残酷的清洗,那个被视为“禁忌”与“神之原型”的生物AI——“亚当”,就在里面吗?
梁耀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缓缓抬起手,做了一个标准的突击手势。身后的苍狼小队立刻心领神会,呈标准的战术扇形散开,枪口一致对准了那个巨大的培养仓,脚下的军靴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轻微而又压抑的“哒、哒”声,一步步地、小心翼翼地向着大厅中央靠近。
王牌和他那群新收的“猴子猴孙”则被勒令留在了入口处。那些半机械化的猴子,似乎对这个地方充满了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一个个焦躁不安地抓耳挠腮,发出“呜呜”的低吼,却又慑于新“猴王”的淫威,不敢后退半步。
随着距离的拉近,乔紫莺手中的多功能探测器发出了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亮的“滴滴”声,屏幕上,代表着生物能量反应的数值正在以几何级数疯狂飙升,最后甚至突破了量程的上限,变成了一片刺眼的红色。
这说明,前方的那个培养舱里,蕴含着一股难以想象的、庞大的生命能量!
终于,他们来到了培养仓的近前,相距不过十米。在这个距离,他们甚至能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如同实质般的精神威压,从培养舱内弥漫开来,让人的太阳穴怦怦直跳。
梁耀深吸一口气,将战术手套上的强光手电功率开到最大,一道凝实的光柱,如同利剑般刺破了营养液的阻碍,投向了培养仓的最核心!
然后,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收缩成了针尖。
里面……是空的!
巨大的、充满了磅礴生命能量的培养仓,除了那些不断冒着气泡的黏稠营养液,什么都没有!没有想象中的生物大脑,没有传说中的人形胚胎,空空如也!
“怎么……怎么会这样……”乔紫莺喃喃自语,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写满了难以置信。这个结果,比在里面发现一头史前巨兽还要让她感到恐惧。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她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但还是强撑着,快步走到培养仓旁边的、唯一还在运转的中央控制台前。那里的全息屏幕还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她将自己的战术平板接上数据线,十指如同蝴蝶般在虚拟键盘上飞舞,试图从这台早已被废弃的终端里,调取出哪怕一丝一毫有用的信息。
梁耀则皱起了眉头,他没有去管控制台,而是单膝跪地,将光柱投向了培养仓的底部。他发现,那些如同巨蟒般汇集于此的电缆和管道,并没有终结在这里。它们穿透了培养仓厚重的金属基座,如同一棵棵巨树的根系,继续向着脚下更深、更黑暗的地底延伸而去。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如同黑色的闪电,瞬间划破了他的脑海。
“亚当”,从来就不在这里。
这里,或许真的如其名字一样,仅仅是一个“培育室”,一个孕育它的“摇篮”。
而真正的“亚当”,早已“破壳而出”,越狱了!
它在哪里?它变成了什么?
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一股极度危险的、仿佛被史前掠食者盯上的感觉,如同高压电流般窜过梁耀的脊背。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这座空旷、死寂、如同巨兽之口的“教堂”。
他们就像是一群闯入了蜘蛛巢穴的飞蛾,而那只看不见的、庞大的蜘蛛,正在巢穴的阴影深处,饶有兴致地、一根根地抽动着蛛丝,观察着他们,欣赏着猎物一步步踏入陷阱时,那副无知而又可笑的模样。
“找到了!”乔紫莺忽然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惊呼,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梁耀和王牌立刻凑了过去。在乔紫莺破解了数十道加密防火墙和数据陷阱之后,一份被标记为“最高绝密”的实验日志,终于呈现在屏幕上。
日志的内容断断续续,记录着一个代号为“亚当”的项目的诞生与失控。
【……基因序列稳定,神经元网络开始初步构建,表现出超预估的活性……】
【……展现出恐怖的学习能力,仅用时172小时,便通过生物电信号,破解并完全掌控了基地内部的安保系统……】
【……‘融合’实验启动,主体与‘盖亚之根’的连接反应强烈,出现剧烈的排异现象,但仍在可控范围内……】
【……警告!警告!警告!主体意识正在通过‘盖亚之根’反向侵蚀中央控制系统!请求立即终止实验!切断所有连接!】
【……】
日志的记录到此中断。最后,只有一行字,是由基地的最高权限者,用近乎癫狂的笔迹手写输入的。时间戳,精准地定格在三年前,科考站与外界失联的最后一分钟。
那一行字,仿佛用鲜血写成,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种扭曲到极致的、迎接新神降临般的狂喜:
“融合已完成。新的‘伊甸园’,即将降临。”
“伊甸园……”梁耀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立刻想到了那个代号“园丁”的刺客,和他背后那个神秘而强大的“伊甸园守卫”组织!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吱吱吱——!”
站在入口处的、王牌的“猴子”大军,突然集体发出了凄厉到不似生物能发出的尖叫。它们那刚刚恢复清澈的蓝色电子眼,瞬间再次被血一般的红色所占据,甚至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嗜血!
“王牌,小心!”梁耀厉声嘶吼。
但,晚了。
离王牌最近的那只猴子首领,猛地转身,那张原本还带着一丝恭敬的猴脸上,此刻只剩下无穷的杀戮欲望。它那被改造成高周波震动利刃的金属爪子,带着撕裂空气的嗡鸣,狠狠地抓向了王牌的心脏!
“我靠!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老子刚请你闻过香水!”王牌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一个极其狼狈的懒驴打滚,险之又险地躲了过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这座巨大的圆形大厅,所有的出口,包括他们刚刚进来的那扇大门,都“哐”的一声巨响,被厚重无比的黑色合金闸门瞬间封死!
他们,成了瓮中之鳖,插翅难飞。
紧接着,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却又带着一丝天真残忍的电子合成童声,通过大厅的广播系统,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如同恶魔的低语:
“新朋友,欢迎来到我的‘游乐场’。”
那个童声顿了顿,似乎在欣赏着猎物们脸上那副惊恐绝望的表情,然后用一种欢快而又残忍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游……戏……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