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嫂!”
林墨低喝一声,顾不上多想,拔腿就追了上去。
这女人疯了?
大雨中,一幅奇景,在定北府的后院上演。
身姿玲珑的沈清荷在前面不要命地跑,雨水将她的裙衫打透,紧紧贴在身上。
林墨在她身后几步之遥,紧追不舍,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你慢点!小心路滑!”
林墨在后面喊,声音被哗哗的雨声冲的一干二净。
两人一前一后,溅起一路水花,在湿滑的青石板上留下一串凌乱的脚印。
清雅居的院门就在眼前。
沈清荷几乎是撞开院门,踉跄着冲了进去。
她没有扑向那能避雨的卧房,而是目标明确地奔向院子角落那个孤零零的小亭子。
林墨跟着冲了过去,这才看清亭子里的景象。
亭子里有一张石桌,上面孤零零地放着一架古琴。
此刻,古琴的琴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层细密的水珠,在昏暗的天色下,显得有些凄凉。
“我的琴!”
沈清荷发出一声心碎的悲鸣。
那声音里的绝望,让林墨的心都跟着揪了一下。
他终于明白这姑娘为什么发疯了。
感情是为了这架古琴。
沈清荷冲进亭子,也顾不上自己浑身湿得能拧出水来,直接用衣袖去擦拭琴身上的雨水。
可衣袖也是湿的,根本擦不干。
完全无济于事。
见状,沈清荷更是心急如焚。
她索性一把将古琴抱进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为它挡住风雨,跌跌撞撞地朝卧房冲去。
林墨叹了口气,也只能跟了进去。
“砰!”
房门被撞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清幽的兰香扑面而来。
沈清荷将古琴平放在长案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一件绝世珍宝。
她整个人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极度的慌乱。
古琴最怕受潮,轻则影响音色,重则琴身开裂,直接报废。
这是她母亲的遗物。
是沈家败落,母亲郁郁而终时,留给她唯一的念想。
今天夫君和二姐来得突然,她急着出门,竟然忘了将它收回屋里……
一想到此,沈清荷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慌乱的从柜子里翻出一块棉布,跌跌撞撞地回到案前,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琴身上的水渍。
可无论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别擦了,没用的。”
林墨跟着进了屋,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雨。
沈清荷的动作停住了。
她抬起头,那张被雨水和泪水打湿的脸上满是无助。
水珠顺着她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的下巴滑落,几缕湿发贴在脸颊,看起来楚楚可怜。
“水……渗进去了。”
沈清荷颤抖着伸出手指,抚摸着琴面上那些被称为“徽”的玉石圆点。
水珠正沿着徽位的边缘,一点点地往木头里渗。
“要……要把它拆开……”
沈清荷自言自语的说着,放下棉布,双手在古琴底部摸索起来。
她找到古琴底板的榫卯,想要把它们拧开。
可越是急,手就越不听使唤,拆了半天也没拆开。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绝望感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瘫坐在地上,抱着冰冷的琴身,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抽动,压抑的哭声从喉咙里溢出。
“呜……”
看着沈清荷这副样子,林墨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哭得,太让人心疼了。
他走上前,在她身边蹲下。
“要不……让我试试?”
哭声戛然而止。
沈清荷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墨。
“你……你会?”
“不会。”
林墨回答得很干脆。
沈清荷脸上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又熄灭了。
“我连这玩意儿叫古琴还是古筝,都分不清。”
林墨老实交代。
“不过,”他话锋一转。
“我手比较稳,拆东西也算是个强项。”
“要不你来负责指导,我来负责动手拆,怎么样?”
闻言,沈清荷抬头看了看林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在发抖的双手。
“……好。”
一个字,仿佛耗尽了她唯一的希望。
“那开始吧。”
林墨拍了拍手,一阵微不可察的流光在他指间划过。
【神之手】启动。
“好了,首席工程师,请下达你的第一个指令。”
沈清荷被他这奇怪的称呼弄得一愣,抽泣声都忘了,很快也进入状态。
她擦了擦眼泪,指着古琴尾部的两个木脚。
“先把这两个‘雁足’卸下来。”
“用手旋开就行,零件很小,要慢,别伤到木头。”
“雁足?这里吗?。”
林墨指了指那两个精致的木质支脚。
“嗯。”
沈清荷点了点头。
得到沈清荷的肯定回答,林墨伸手握住那两个被称作“雁足”的琴脚。
然后双手发力,匀速,缓慢地旋转。
“咔、咔……”
细微的摩擦声响起,沈清荷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两个雁足被林墨完好无损的卸了下来,放在了一旁。
“呼……”
沈清荷长长呼了口气。
“然后呢?”
林墨又问。
“然后,把琴反过来,底板朝上。”
林墨依言照做,将古琴翻了个面。
平整的底板上,有两个长方形的开孔,被称为“龙池”和“凤沼”。
“这底板是用鱼胶固定的,需找用薄些的刀片,从龙池的边缘,慢慢插进去,一点点把缝隙撬开。”
沈清荷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详细的给林墨指引着具体的位置。
因为蹲着,两人靠得很近,林墨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混合着雨水和兰香的独特气味。
“这里吗?”林墨问。
“嗯嗯。”沈清荷点头。
林墨环顾四周。
“刀片呢,你这儿有吗?”
沈清荷摇了摇头,她房里只有裁纸用的小刀,但那种太厚了。
林墨想了想,从怀里摸索了一下,在系统空间里掏出一枚薄如蝉翼的金属片。
这是他之前从青龙会宝库里搜刮来的小玩意儿,好像是某种刺客用的飞镖,当时觉得好看,就放在了系统空间。
“这个行吗?”
林墨将那金属片递给沈清荷看。
沈清荷看着那枚闪着寒光的金属片,点了点头。
于是林墨捏着那枚金属片,小心翼翼地从“龙池”的边缘探了进去。
他的动作很轻,很稳,金属片像一条游鱼,精准地滑入木板的缝隙。
沈清荷在一旁屏住呼吸,连眼睛都不敢眨。
她看到林墨的手指稳定得不像话,仿佛天生就是做这种精细活的。
【夫……夫君的手,好稳……】
“这板子很薄,得慢着点。”
林墨一边撬,一边自言自语。
他沿着缝隙,一点点地切割着老化的鱼胶。
薄薄的琴板在林墨的撬动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坏掉。
沈清荷整颗心都悬了起来,身体不自觉地向林墨又凑近了些,几乎要贴在他身上。
房间里只剩下外面的雨声和琴板发出的轻微声响。
气氛安静得有些过分。
昏黄的灯光下,沈清荷那张素净的脸蛋儿因为紧张而泛着红晕。
她看着林墨专注的侧脸,看着他那双稳定而有力的手,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