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陈述环节结束，已是下午。
评审团进入闭门评议阶段。
会场内的气氛变得更加焦灼和压抑。人们低声交谈着，猜测着最终的结果。
林薇坐在位置上，接过乔欣递来的水，喝了一口，润泽有些干涩的喉咙。
她能感觉到来自斜后方那道锐利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她知道是顾承宇。
他此刻的心情，想必十分复杂。
她刚才的表现，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期。
乔欣凑近，压低声音，难掩兴奋：“薇总，刚才你出来的时候，好几个评审都在点头！我觉得有希望！”
林薇轻轻“嗯”了一声，脸上并无太多喜色。
评审的认可是一回事，最终的决定又是另一回事。
这个项目牵扯太大，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资本的力量，往往能左右最终的天平。
她又想起了那些被顾氏“劝退”的合作伙伴，那笔被卡住的贷款。
顾承宇的手段，绝不会仅仅停留在技术标的竞争上。
等待，变得格外漫长。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终于，在傍晚时分，评审室的门再次打开。
评审团成员和市政府代表面色严肃地走了出来。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主持官员走到话筒前，清了清嗓子。
“感谢各家企业为我们呈现了如此精彩纷呈的方案。经过评审团严谨、审慎的评议和综合考量，现公布A市新区核心板块开发项目中选单位——”
他顿了顿，会场内静得落针可闻。
林薇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顾氏集团！”
结果宣布的瞬间，会场内响起一片嘈杂的议论声、叹息声，以及顾氏团队那边压抑的欢呼声。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
虽然早有预感，但听到结果的刹那，失望还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很快被她用力握紧，压了下去。
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平静如水，仿佛落选早在她意料之中。
乔欣在一旁，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怎么会……明明我们的方案……”
旁边传来其他企业代表的低语。
“果然还是顾氏……”
“没办法，实力摆在那里。”
“林氏虽好，但还是太理想化了，而且资金实力是硬伤啊……”
“可惜了，其实挺喜欢他们的理念……”
这些声音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过来。
斜后方，顾承宇站了起来。
他整理了一下西装，准备上台。经过林薇身边时，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她看似平静的侧脸上，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唇，大步走向前方。
他站在台上，从官员手中接过象征性的合作意向书，接受着众人的祝贺和媒体的闪光灯。
意气风发，光芒万丈。
林薇静静地看着。
看着那个她曾经倾心爱慕过的男人，如今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了她梦想的舞台上。
资本的力量，现实而冰冷。
她输了。在这一局。
台上的顾承宇发表着简短的获胜感言，言辞得体，感谢政府信任，承诺打造标杆项目。
他的目光，却几次不经意地扫向台下那个安静的身影。
她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和……失落。
他预想中的她的失落、不甘甚至是愤怒，都没有出现。
这种彻底的冷静，比任何反应都更让他觉得挫败。仿佛他全力打出的一拳，落在了空处。
林薇在他目光再次扫过来时，缓缓站起身。
她没有再看台上一眼，对身边的团队低声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然后，她率先转身，向着会场出口走去。
脊背挺得笔直，步伐沉稳，没有丝毫慌乱和狼狈。
仿佛只是离开一个无关紧要的会议。
她的离开，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有同情，有惋惜，也有嘲讽。
但这一切，她都恍若未觉。
走出展览中心大门，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来，拂起她额前的碎发。
天边残留着一抹晚霞，绯红如血。
乔欣跟在她身后，眼圈发红，声音哽咽：“薇总，对不起，我们……”
“没什么对不起的。”林薇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身后这些同样疲惫而失望的团队成员，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我们做得很好。评审的认可，就是证明。”
“可是……”
“没有可是。”林薇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失败是常态，成功是侥幸。这次我们输了，不是输在方案，是输在资本和底蕴。这很正常。”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愈发锐利和坚定：“但下一次，未必还是这个结果。回去好好总结，我们的路，还长。”
她的话，像一剂强心针，让原本士气低落的团队重新振作起来。
是啊，他们差点就赢了！他们得到了专家的认可！他们虽败犹荣！
“是！薇总！”众人齐声应答，眼神里重新燃起了斗志。
林薇点点头，转身走向等候的车辆。
坐进车里，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才允许一丝疲惫爬上眉梢。
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松开，掌心留下几个深深的指甲印。
资本的力量……
她缓缓睁开眼，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城市夜景，眼底燃烧起更加炽烈和坚定的火焰。
她会记住今天的感觉。
然后，变得更强。
强到足以打破一切规则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