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内的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沉浸在陈默内心的剧烈震荡中。
梁老那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像在他原本坚固的认知堤坝上凿开了一道裂隙,全新的思绪如洪水般汹涌而出,不断冲刷着他过去对“道文”那种近乎工具化的浅薄理解。
他不再只是想着怎么“使用”符文,而是开始下意识地琢磨它们背后的“道”——那种与天地万物自然契合的状态。
“‘不争’……原来不是藏起来,而是根本不需要藏?”
他隐约摸到了一点门道,却又说不清具体是什么。
就在他心神激荡,努力捕捉那一丝缥缈感悟的瞬间——
“砰!”
图书馆那扇厚重的玻璃大门被人粗暴地推开,巨响瞬间撕裂了馆内的宁静。
几个正埋头看书的学生吓得一哆嗦,纷纷抬头,不满地望过去。
陈默更是浑身一僵。
长达数日的逃亡所养成的本能,让他几乎瞬间就从那玄妙的感悟中被拽回现实,心脏猛地一缩。肋下的旧伤也跟着隐隐作痛。
闯进来的是个身材极其魁梧的男人,穿着紧身黑色背心,一身虬结的肌肉几乎要撑破布料,脖子上挂着粗银链,满脸横肉,眼神凶狠地扫视着阅览区
——正是“针”派来的打手,“蛮牛”!
“糟了!”陈默心头一沉,冷汗瞬间渗出。
“这头蛮牛怎么会找到这里?是巧合,还是我被发现了?”
恐惧攫住了他,身体因旧伤未愈而格外虚弱。
硬拼?
绝对是死路一条。
就现在这状态,跑都跑不过。
几乎是本能反应,甚至来不及细想,在极致的危机和方才那一点朦胧感悟的共同作用下,他体内那枚“不争”符文悄然运转起来。
这一次,它不再像过去那样是被刻意“启动”的技能,反倒更像是一种顺应心念的自然流淌。
陈默下意识地微微蜷身,低头,目光收敛,呼吸放得极轻、极缓,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看不见我,我就是空气,是背景……”他整个人仿佛要融入身下那张老旧长椅的阴影里。
他不是在“施展”什么,而是在这一刹那,心念沉淀,与外界的纷扰暂歇,自身仿佛化为了图书馆中最自然不过的一个存在——一个略显疲惫、正在休息的普通年轻人。
“好像……比之前轻松一点?”
他模糊地察觉到,这次符文运转的滞涩感似乎减轻了些。
“蛮牛”铜铃般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阅览区,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的目光扫过一排排书架,扫过那几个窃窃私语的学生,也扫过了陈默所在的角落。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感觉那道充满压迫感的视线似乎在自己身上极轻微地顿了一下。
他全身肌肉绷紧,后背的冷汗已经湿透了内衣,连呼吸都彻底停滞。
然而,那目光只是一滑而过,并未停留。
“蛮牛”似乎对那个缩在角落、看起来病恹恹的年轻人毫无兴趣。
“喂!你们!”他粗声粗气地吼道,一把抓住一个路过的工作人员的胳膊,
“有没有看到一个二十多岁,个子挺高,鬼鬼祟祟,可能还带着伤的小子?”
工作人员吓得脸色惨白,手腕被捏得生疼,结结巴巴道:“没…没注意……”
“废物!”
“蛮牛”不耐烦地将他推开,力道之大让工作人员踉跄着撞在书架上,几本书哗啦啦掉了下来。
他又揪住另一个学生的衣领质问,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气得一拳砸在旁边厚重的承重柱上。
“咚!”一声闷响,整个图书馆仿佛都微微一震。
粉尘簌簌落下,那钢筋混凝土的柱子上,竟赫然出现了几道细密的裂纹!
惊呼声四起,所有人都被这非人的力量吓得面无人色,纷纷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妈的,躲哪儿去了!”
蛮牛骂骂咧咧,像一头失去目标的疯牛,又凶狠地瞪了四周一眼,似乎确认这里没有他要找的人,这才悻悻然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图书馆大门再次合上,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才缓缓消散。
馆内死寂了片刻,随后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低语和议论。
陈默直到这时,才敢缓缓地、深深地吸进一口气,肺部因长时间的屏息而刺痛不已。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带来一阵剧烈的虚脱感,他差点直接软在椅子上。
“……真是要了命了。”
刚才真是千钧一发!
“不争”符文这次的效果,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好,更自然,消耗也更小。
是因为被梁老点醒后,心态上更接近“不争”的本意,不再那么刻意和功利了吗?
他心有余悸地抬起头,目光下意识地望向对面的梁老。
老人依旧安稳地坐在原处,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插曲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他甚至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正慢悠悠地吹着气,小口呷着热茶,脸上依旧是那副平和淡泊的表情。
连捧着杯子的手都没有一丝颤抖。
陈默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强烈的怪异感。
“这老爷子……定力也太吓人了?刚才那可是实打实的超常场面,大家都吓坏了,他怎么跟没事人一样?就算年纪大见得多,也不该这么平静吧……”
梁老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眼望来,对他温和地笑了笑。
那眼神清澈而平静,仿佛能倒映出陈默此刻所有的惊疑与后怕,甚至……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了然?
陈默赶忙低下头,心里却已翻江倒海。
这个梁老,绝对不简单!
他刚才……是不是看穿了我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