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坐在一旁,听见赵王这话,眼睛倏地亮了,端着茶盏的手都稳了稳。
若是真能得赵王亲自出面为怀谦说媒……那还有什么可愁的?
凭着赵王的身份体面,京里哪家不掂量掂量?
怀谦的亲事,可不就稳妥了大半?
她悄悄抬眼瞧了瞧赵王,见他神色恳切,不似作伪,心里那块悬了许久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先前的愁绪散了大半,连带着看向赵王和平阳郡主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热络与感激。
怀清在一旁瞧着娘那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暗笑。
娘怕是还不知道,也就一日的功夫,京里早传开了——说二哥攀附赵王府,借着解围的由头觊觎平阳郡主,更有甚者,编排他是为了荣华富贵才说出那番话,把“爱慕虚荣”的帽子扣得死死的。
此刻赵王一句“亲自说媒”,倒像给娘吃了定心丸,可外头那些风言风语,哪是一句话就能吹散的?
怀谦却没多想那些弯弯绕,闻言起身拱手,语气坦荡:“多谢王爷美意,只是晚辈眼下实在没心思考虑亲事。再者,我不日便要赴北境上任,边关苦寒,军务繁忙,这时候谈婚论嫁,既是对人家姑娘不负责,也怕耽误了正事。”
赵王闻言一愣,随即恍然点头:“倒是我考虑不周了,你说的是。边关凶险,确该以军务为重。”
话虽如此,心里那份愧疚却没淡去——若不是为了帮他们解围,怀谦何至于被卷进这些是非里?
怀谦反倒笑了笑,语气诚恳:“王爷这话就见外了。当日之事本就是我分内该做的,何况正因这事,圣上才擢升我为车骑将军,这已是天大的恩典,晚辈感激还来不及,哪敢让王爷觉得愧疚?”
平阳郡主站在赵王身侧,静静听着。
怀谦这番话不卑不亢,既谢了恩,又委婉拒了说媒的事,倒比她想象中更有担当。
她想起外头的流言,那些龌龊的揣测像针一样扎人,偏生她和赵王身份敏感,不便出面澄清。
此刻听怀谦坦然提及赴边之事,心里竟生出几分敬佩来——寻常世家子弟躲还来不及的边关苦差,他却甘之如饴,比起京里那些只知钻营的纨绔,实在好太多了。
她悄悄抬眼瞥了怀谦一眼,见他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少年人的英气,又有几分沉稳,倒觉得先前那些流言,实在是辱没了他。
赵王看向怀谦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欣赏,闲聊间说起了一件事。
他的人近来察觉到京中多了不少外地商客,这本不关他一个闲散王爷的事,可底下人探听到一个消息——似乎与戚家军有关。
这次他自觉亏欠了夏家,便想着借此投桃报李,略尽心意。
“王爷,这话当真确凿?”怀清问道。
“千真万确。”赵王颔首,“底下人回报,那说话的是个北地口音,当时听得不全,只抓着‘戚家军’‘城西’这几个字眼,怕打草惊蛇,没敢多探。”
怀清与齐禹交换了个眼神,这可真是巧了。
赵王脸上掠过一丝不好意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声音也低了几分:“府里下人确实没听到更多内情,单凭这几个字眼便来禀报,难免有讨巧之嫌。”
他顿了顿,眉宇间浮起几分凝重:“可不说,我心里又实在过不去——近来京中已隐隐有风传,说要削减军费。”
说到这儿,他抬眼看向三人,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我虽是个闲散王爷,政治敏感度不算高,可终究是皇家血脉,这点警觉还是有的。”
话音落时,他喉结微动,似是压着什么话,最终只沉声道:“依我看,皇兄怕是要对戚家军出手了。京里那些察觉到风声的人马,怕是已经坐不住,要开始作妖了。”
齐禹闻言,拱手起身,语气郑重:“多谢王爷提点,这份情分,我等记下了。”
赵王摆了摆手,恢复了几分闲散气度:“不谢不谢,都是该说的。”
赵王父女又略作寒暄,便起身告辞。
怀清几人回到书房,气氛霎时沉了下来。
怀淑正陪着于氏在偏厅清点回青州的行装,时不时传来几句叮嘱声,倒衬得书房里愈发安静。
怀清先开了口,指尖叩了叩桌面:“二哥,方才赵王说的那些,我这儿也有消息能对上。”她抬眼看向怀谦,“前些日子我让人盯着城西的动静,确实发现有不明身份的人在那一带频繁出没,行迹十分可疑。”
怀谦听完,指尖在案几上轻轻点着,眉头微蹙:“这么说,赵王所言非虚。”
齐禹在一旁踱了几步,停下时目光锐利:“八成是城西藏着一批人,或是一批要紧的物件,与戚家军脱不了干系。那些想动手的人,怕是已经盯上那里了。”
窗外的日光斜斜照进来,落在三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凝重。
一场风波,似乎已在京中悄然酝酿。
怀谦指尖在案几上停了停,抬眼看向怀清与齐禹,语气里带着几分离人的沉郁:“我不日便要离京赴北境,京中这摊浑水……你们留在京里,需得万分谨慎。”
怀清立刻挺直脊背,语气笃定:“二哥放心!家里有这么多人在,还有国公府那边照拂,定不会出什么岔子。”
话到嘴边,她本想提自己那处隐秘空间足以应对万一,可转念一想,大哥或许已猜到几分,而二哥却从头到尾蒙在鼓里,这话若是说出口,怕真要惊着他,便又把话咽了回去,只加重了语气,“我们都会好好的,等二哥建功立业归来。”
齐禹也上前一步,沉声道:“放心,有我在,定会护着怀清和家里周全。京中若有异动,我也会及时传信给你。”
怀谦看着妹妹眼里的坚定,又望了望齐禹沉稳的神色,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几分。
他下意识地抬了抬手,原想像小时候那样揉揉怀清的发髻,可目光扫过一旁的齐禹,终究还是收回手,只轻轻颔首:“好,我信你们。只是凡事不可大意,切记‘谨慎’二字。”
窗外的日光渐渐西斜,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离别的意味伴着潜藏的危机,在空气里悄悄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