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兴南从地里回来，刚进院门就瞧见媳妇坐在屋前板凳上抹泪。
这是谁给她气受了？
夏兴南放下锄头，正准备向院子里在菜地捉虫的小儿子打探打探消息。
“不用问诤哥儿，我刚才去了一趟老宅。”
“娘又说什么？”这一天天的也没个消停。
“娘她说我们根本没诚心请他们过来吃饭。”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没诚心？”请客吃饭还需要什么仪式吗？
于氏不愿多说，婆母这番话不过是借口罢了，怕是想落她面子。
昨天挖到棒槌高兴，怀谨几个去镇上时于氏就嘱咐他们回来时买点菜回来，晚上她烧几个菜请相熟的几家乐呵乐呵。
早饭后兄妹去了镇上，当家的又去山上背土肥，她就准备起来。
今天去刘家跟大伯二伯家还了银子，嘱咐他们今天别烧晚饭，搁他们家吃晚饭。回来路上，她百般不情愿还是去敲了老宅的门。
这请了大伯二伯一家不请自个公婆，说出去她那婆母又该骂他们不孝了。不想，刚开了口，就被数落一顿，说她是不情愿请他们过来，临到现在才想起来去老宅。
这天地良心，这请客吃饭他们是昨天中午才定的，这上门邀请也没赶着饭点，哪里晚了，这是哪门子的说法。
于氏窝着火没应声转身就回家，就像钱嫂子说的那样她天天顺着也没见得顺出朵花来！
老太太这么刁难她想着一是为了墨玉的事，再就是昨天他们挖到棒槌的事。亏得清姐儿多个心眼藏起来两株，不然老太太就不只是数落而已。
夏兴南也有点恼火，他那个娘时不时地想出点名头为难他媳妇。这大户人家才讲究个请客吃饭提前下帖子，他们庄户人家可没这个讲究。
“不来就不来吧，晚点我端点酒菜过去也就是了。”
于氏也不与当家的生气，这事就这么过了。
夫妻俩正商量着地里的事情，院外传来响动。
“大姐回来了！”怀诤说着就自个冲出去。
不多时，小家伙牵着怀清的手咧着嘴进了屋。
“真让这小子猜着了！”于氏打来一盆水，嘱咐孩子们洗手。“刚刚那响动听着不像牛车？”
“娘，是马车，有铃铛的马车呢！”怀诤不是没见过马车，可这么漂亮的马车还是头一次见，稀罕的不得了！
“哪来的马车啊？”
“是一位小姐，之前在白云寺认识的，今天碰见好心让她家小厮送我们回家。”怀清隐去一部分事实，只捡简单的说。
“那怎么不请人家进屋喝口水？”
“他赶着回去复命，晚点来接我们去花灯节时可以请他进来。”
“花灯节？”于氏年轻时也跟着家人去过镇上的花灯会，在儿女期待的眼神下点头答应了。“诤哥儿小不能去，还有你们得小心火烛还有拍花子！”
“什么叫拍花子？”
“拍花子就是拐子，专门拐带小孩的！”
“哦！我跟大姐手牵手，不怕拍花子！”
一家人正说着，院子里传来嬉笑打闹的声音，不一会儿，刘湘湘挽着她大嫂二嫂进了屋。
“婶子，我们来了！”
“快！快！进屋坐！淑姐儿、清姐儿领湘湘几个去你们屋坐会，一会儿吃饭了。”
怀清怀淑领着刘湘湘及她大嫂二嫂进了里屋，今儿去绣坊的事正好借机跟大家好好说说。
“你们知道吗？那绣坊的掌柜一见我们带去的络子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刘湘湘满脸通红还没有从兴奋状态中走出来。
“掌柜想要两文一个，我没答应，虽然之前的络子顶多也就两文钱三个，清姐儿说过这络子她起码可以卖十文一个，她给咱们两文自己净赚八文，这胃口也太大了！
淑姐儿也不答应，我们俩见生意没谈拢就打算起身，你们猜怎么着？
哈哈！她急了！赶紧拉住淑姐儿，一个劲儿的说好话。
最后，她答应五文一个收咱们的络子，络子的结绳由她们绣坊出。这是契约，清姐儿，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刘湘湘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把事儿说的明明白白，从怀里掏出一纸契约递给怀清。夏家几兄妹跟着怀谨认字的事，刘湘湘早有耳闻，这拿到契约想也不想递给怀清。
怀清拿过契约仔细查看有没有什么细节问题或文字陷阱之类的。
刘湘湘的大嫂二嫂两人对视一眼，由刘大嫂开口道：“清姐儿，淑姐儿，是这样的！你们看，络子样式全是清姐儿出的，若没这新样式绣坊也不能给这么高价。我们家占了大便宜了，所以我们打算所有的收入拿出两成给清姐儿。”
“嗯，我也同意。”湘湘觉得她大嫂的提议好，这本来就是淑姐儿她们的主意。
“我不同意！”怀淑红了脸子，两家的情分摆在那里又岂只有这几两银子。当初大姐就说了这络子生意是刘家的，他们家不参与。
怀清倒没有急着发表意见，先把契约看完。
“槐花嫂子，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我也不赞成。你们先别急，听我说完。这络子现在能卖个好价钱的确是因为样式出彩，不过这东西最易被模仿抄袭，往后肯定不好卖，价格也会降下来，契书里也写了这些问题，老样式价格是跟行情走，那五文的价格只限于新样式。”
“什么！掌柜骗我们！”
刘湘湘跟怀淑两个义愤填膺，还以为他们两个今天办了件大事，结果还是被人下套。
“不行！我得找他们说理去！”刘湘湘越想越不得劲。
“小妹，坐下，听听清姐儿怎么说。”刘家大嫂李槐花拉住炮仗似的小姑子，真怕她跑出去。
“我刚才说了，这东西容易被模仿，到时候满大街都是，绣坊再以这个价格的络子收购他们不赔死才怪。商人逐利自然要全方面考虑，你们若不同意，也幸好这契约你们也没签字画押，没有法律效益。”
“那我们下次不卖他们了，这么不诚实。”
怀清扶额，这两人当初应该光顾着高兴了，那掌柜的话她们估计就没听仔细。
“这契约一没签字，二没手印，只能算是一份契书，也不能说绣坊诈骗。”
“啊？！我还以为这样就行了。”刘湘湘窘的满脸通红。她连这基本的常识都给忽略的。
“契书里写的很清楚，五文是新样式的价格，之后的价格根据行情来定，我看也是这样比较合理。
所以，你们每出一个新样式争取一次性多做点，反正这他们也没写明数量要求。
我刚才不同意抽成，有这个因素，毕竟样式也就新一次，回头再卖就不是这个价，我再抽成，你们就没赚多少。槐花嫂子你们若实在过意不去，就给我做双鞋，我一天到晚在外面跑挺费鞋。”
她没说的是，她脑子里的样式也不是无穷尽的，收了他们的钱就得负责他们的生计。可她还有很多事要忙，不想将所有精力放在这里。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们想要长久发展这个事业还是要自己学着设计新款式。
她还是那句话，她可以帮忙但没到万事想掺一脚的地步。
刘湘湘姑嫂三人见状也不再坚持，说将怀清姐妹俩一年四季的鞋包了。
“湘湘，槐花嫂子，丽娘嫂子，你们想不想识字？”
怀清觉得以两家现在的关系，以后往来肯定密切。自家兄妹几人要走的路她心中有数，不说以后前程似锦，最起码不会是睁眼瞎，刘家如果有心赶上来她是想帮一把的。
“大哥最近都在教我们识字，若你们有空的话可以过来一起学。”
“好啊！”湘湘早就想了，不过家里条件摆在那里，她也就自己想想罢了，再加上今天的事她更加渴望能识字，至少看得懂契书。
“识字？我也可以吗？”湘湘的二嫂顾丽娘性子不似大嫂李槐花疏朗大方，有点娇怯怯的，不过作为新媳妇脸薄些也是正常的。
“当然可以！我们以前也大字不识一个，是大哥教我们的，刚开始有点难，慢慢的就好了！”怀淑作为过来人宽慰她们。
“那我也学。”
“是啊，以前是没机会，现在谨哥儿愿意教，我们还不愿意学就过意不去了！”李槐花可不想浪费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清姐儿，我学会了可以教你大海哥吗？”
“当然可以！”怀清很喜欢湘湘大嫂的爽朗劲。“也可以叫上大海哥，大远哥一起。”
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大哥的识字班队伍又壮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