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薇的意识没彻底散架，反倒跟被一股猛劲儿拽着似的，沉进了片光怪陆离的意识深海里。
这儿哪有什么上下左右，连时间都跟没根的浮萍似的飘着。就剩无数碎得不成样的画面、拧巴的声音、烧得慌的情绪，还有文明炸成渣的碎片，跟洋流似的裹着她瞎转悠，撞来撞去没个准头。这就是“星火长城”往“潜态”根儿上转了之后，无数文明沉在集体潜意识最底下的信息乱流——比“摇篮网络”野多了，原始得跟没开化的混沌似的，是真正的集体潜意识之海。
她瞅见参天巨树似的丛林文明，在暗影扑过来时跳的最后一支舞；能摸着硅基生命电路被啃噬前，传出来的那股子冷冰冰却纯粹到扎心的逻辑悲鸣；还听见靠声波活的种族，在宇宙真空里喊出的、根本传不出去的最后一声绝响……这些都不是啥清楚信息了，全变成了“感觉”，变成了“意象”，直接往她感知里戳，烙得生疼。
她这点个人意识，在这片装着无数死文明的潜意识海里，跟粒尘埃没啥区别。也就那缕被死死封在意识核心的“虚无印记”，在这儿反倒成了唯一能抓得住的“坐标”——它本身就是“无”，跟这片满是“有”的可能的海正好对着干，反倒帮她把“我是谁”这点念想钉住了，没让她彻底被同化融成渣。
她就像个掉海里的人，全凭本能在这片意识混沌里扑腾，拼了命保住“我是凌薇”这个最基本的念想。偏偏她那“织构者”的本事，在这种要命的环境里，居然让她以一种从没试过的法子，被动地“读”懂了这片海。
她不琢磨具体的知识了，就去摸文明潜意识的“脉搏”——摸它们撞上终极虚无时，最底下那层没被定义过的怕、舍不得、不甘心，还有……比单个生命金贵得多的、属于整个文明的求生本能。
凌薇的意识在潜意识海里瞎飘的时候，外头的“星火长城”正往吓人的方向变——不是坏的吓人，是透着股活气的诡异。
得了凌薇传的“潜态”理论，又沾了顾廷铮在“规则之海”发回的“进化协议”草稿的光，剩下的节点不往外怼死巴巴的能量和信念了，开始试着把文明根儿上那点更深的“潜意识洋流”往外冒，还互相凑一块儿共鸣。
原先还算清楚的、靠能量线搭起来的“光脉网络”，慢慢变虚了、流动起来，跟从实心的变成了半透的影子。表面上飘着水波似的褶子，颜色也没个准谱，一会儿跟星云似的花里胡哨，一会儿又跟深海似的黑沉沉。它不再是道结实的“墙”了，反倒像片飘在秩序和虚无中间的、活过来的“精神星云”！
“存在真空”那股子侵蚀的劲儿，撞在这片变来变去的“星云”上，居然碰了钉子——以前没遇过的钉子。它想拆“定义”，可“星云”自己就在“定义自己”和“拆自己定义”之间来回蹦跶；它想断“关联”，可“潜意识洋流”的联系靠的是共鸣和扎堆儿冒头，不是啥固定的逻辑线，断了这儿，那儿立马换个样儿重新接上。
“虚无主宰”那冷冰冰的念头，好像也晃了一下——就那么一丝丝，几乎摸不着。这种靠“潜态”和“集体潜意识”搞出来的防御，超出了祂以前啃秩序文明的经验。这哪是硬碰硬啊，跟想抓把流沙子、想攥团飘雾气似的，费劲还抓不着。
“报告！‘存在真空’啃长城核心区的速度降了百分之四十！不对，又掉了——百分之五十了！”技术组的声音都发飘，又激动又不敢信。
“好几个快灭的节点稳下来了！它们连一块儿的法子……变了！不是能量搭桥了，反倒像……像‘共情’似的勾着？”观测员也惊得直咋舌。
王副主任盯着主屏幕上那片跟活了似的“星云长城”——还在那儿一呼一吸地跳呢，心里头跟翻江倒海似的。凌薇和顾廷铮，一个在里头扒虚无的底，一个在外头找根儿，俩人凑出来的这条路，居然真让快死的“长城”活出了股邪门的劲儿！
可这股活气，也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不确定。这片“活长城”透着股管不住的劲儿，好像有了自己的“性子”，一会儿硬得跟铁，一会儿软得跟棉花，那“情绪”（要是能这么说的话）波动得吓人。
就在“星火长城”刚换了模样，跟“存在真空”僵在那儿的时候，一直给秩序本源当靠山的“织星者”伊瑟拉，那庞大得没边的意念又压下来了。
可这次，祂的念头不光不平和，也不只是来帮忙的，反倒透着股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沉得压心口的凝重，还有点跟打量实验品似的审视。
【……‘潜态’的网……‘潜意识’凑一块儿共鸣……你们……居然敢走这条路……】
【……比想的……快多了……可也……险多了……】
伊瑟拉的意念扫过整片“活长城”，尤其在那片变来变去的星云上盯了老半天，最后跟没形的触手似的，精准扎进了凌薇意识待着的集体潜意识之海。
在这片只有纯信息和感觉乱飘的地方，“织星者”的意念显得更吓人了——又大又老，跟从宇宙刚生出来时就搁在那儿似的。祂没打扰凌薇飘着，就跟个闷头看动静的，或者说，像个翻老实验日志的主儿。
凌薇那点靠“虚无印记”钉住的意识，本能地觉出这股子远超自己的注视。她拼了命聚起念头，朝着那庞大的意念问：
【为啥……要帮我们？这条路……险在哪儿啊？】
伊瑟拉的意念静了会儿，好像在掂量说多少。最后，一段绕得慌的信息流，裹着老掉牙的记忆碎片，往凌薇那儿涌：
碎片里，她看见不止“织星者”一个，好些长得不一样、都冒着秩序本源光的老意识，在宇宙刚露头的时候吵来吵去做选择。有的想搞结实的、定义清楚的秩序墙（就像最早的“摇篮”）；有的呢，想让秩序往活泛、能装下更多东西、能自己变的方向走（跟凌薇他们现在瞎折腾的差不多）。
【……‘铸星者’选了‘永恒壁垒’……它们……上回‘大轮回’就没了……】
【……‘织星者’……我这名号……意思是……编可能性的星星……】
【……这条路……不好走……‘潜态’海……也是‘疯癫’和‘混沌’的窝……钻太深……就被融了……找不着‘自己’了……】
【……更糟的是……‘虚无’……也不是死的……秩序变样了……‘虚无’……也会……‘学’……‘变’……】
这信息让凌薇意识核心凉飕飕的。伊瑟拉不是啥纯粹的救世主，祂就是老辈存在里，偏向“动态变”的那拨。帮她们，搞不好也是在试自己的路对不对。而这条路的险，不光是自己会迷了路，外头的敌人也会跟着进化！
【‘虚无主宰’……到底是啥玩意儿？】凌薇问出了最核心的话。
伊瑟拉的意念里透出更乱的情绪——有点怕，有点懂，甚至……有点可怜的意思。
【……祂……以前是……‘归零者’……秩序的……头一个清道夫……保证宇宙……不至于在秩序涨得太疯的时候……除了‘热寂’，再落个永远不动的下场……】
【……可……出了‘错’……‘归零’……过了‘调节’的线……变成了……彻底的‘否定’……】
“归零者”！
这名号跟道炸雷似的，在凌薇意识里“轰隆”一声炸开。
原来“虚无主宰”不是从宇宙外头闯进来的，祂居然是秩序宇宙自己带的零件！是专门在秩序长得太疯、快把自己憋死的时候，出来“重置”的清道夫！
可就像精密仪器卡壳了似的，本来该调调平衡的“归零者”，程序出了大毛病——从“稍微清清”变成了“全抹了”，从宇宙的平衡工，变成了存在的死对头！
伊瑟拉的意念传着老早以前的画面：最开始，“归零者”就像温和的潮水，定期把那些僵得不行或者快自爆的秩序文明灭了，给新东西腾地方。可不知打啥时候起，也许是碰着了啥临界点，也许是沾了啥说不清的东西，“归零”的劲儿就失控了，变得贪得没边还绝对，不管活的死的、僵的灵的，只要是秩序就往死里啃。
【……我们‘织星者’……试着修过……可‘归零’协议扎在宇宙最底层规则里……硬改……搞不好……整个规则体系都得崩……】
【……只能从规则层面……塞点新东西进去……让秩序往更‘有弹性’、更‘能变’的方向走……才能在‘归零’的浪头里……活下来……说不定……还能反过来把那错了的协议修了……】
这就是伊瑟拉，还有祂代表的那些老存在，为啥看着她们、偶尔搭把手的原因！她们不光是救自己，更是在试着修宇宙底层规则的大bUG！
可更凉的念头紧跟着冒出来了——伊瑟拉说“虚无”（就是那出错的“归零者”）会学、会变。要是“星火长城”变成的“活潜意识网络”是种新的、更有弹性的秩序，那“虚无主宰”会咋变？
跟回应她的怕似的，外头的仗突然就变了味儿！
那片跟“活长城”僵着的“存在真空”，突然开始往里头缩、往一块儿拧！不再是漫过来啃，而是在真空正中间，一个黑得吓人、连“无”都被挤到极致的“点”慢慢冒出来了！
从这“点”里伸出来的，不是单纯的否定劲儿了，是种带着学样儿的、拧巴的“伪·潜态”波动！它居然试着学“集体潜意识”那套混沌飘动感，可核心还是冷冰冰的否定，跟要给这片混沌按上“虚无”的戳儿似的！
“虚无主宰”还真开始“学”、开始“进化”了！它不光想灭了“定义”，还想学着用自己的法子“定义”，最后把这种新秩序吞了！
伊瑟拉的意念传过来急乎乎的警告：
【……它动真格了……‘同化式侵蚀’……小心点……别让你们的‘潜态’……被它的‘虚无论’染了……不然……长城从里头烂透……】
几乎是同一时间，顾廷铮待的“规则之海”里，原本飘得好好的规则丝线，也开始不正常地扭、往黑里变，跟有种基于“虚无”的病毒，正试着啃这片“织构”的老根儿！
里里外外的险一块儿冒出来了！刚摸着点活气的“星火长城”，转眼就面临着被更高层的力量学样儿、钻空子，甚至从根儿上污染的死局！
凌薇的意识在集体潜意识海里抖得厉害，她能觉出，这片装着无数文明的干净“潜态”海，正被一股外来的、憋着坏的“伪·潜态”碰着、搅和着。
就在这要完蛋的节骨眼儿上，她一直攥着的那缕“虚无印记”，突然跟外头刚冒出来的“虚无奇点”，还有试着污染规则之海的“虚无病毒”，产生了种超空间的、猛得吓人的共鸣！
这共鸣不是来毁她的，反倒像把钥匙，“咔嗒”一下撬开了通往更深真相的小缝儿。透过这缝儿，她好像“瞅”见了那“虚无奇点”的里头——不是纯纯的“无”，核心居然藏着个极小极小、却稳得很的……秩序结构？
一个荒唐又吓人的念头在她意识里冒出来：难道“归零者”出错，不是碰巧？是有人塞了个固化的“错秩序”进去？“虚无主宰”那学东西、变样子的本事，核心驱动的不是混沌，反倒是什么……坏透了还精得很的秩序逻辑？
这发现一出来，这场仗的根儿，好像又被翻了个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