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器屏幕上还停着孙浩发来的消息，“城北废品回收站的王老板同意按咱们的规矩合作，明天签合同”，石小凡指尖悬在“已读”按钮上，却没心思点下去。
窗外的夕阳把安全屋的木窗棂染成暖橙色，风卷着几片落叶飘进院子，落在他中午练次元火刃时留下的浅坑旁，带着点秋末的凉意。
他揉了揉太阳穴，这几天忙着整合暗影商会的新地盘，从城东的建材运输到城西的小吃街安保，连轴转了快一周，连老周都劝他“别把自己逼太紧”。此刻难得歇下来，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少了点什么。
就在这时，通讯器突然“叮”地响了一声，不是孙浩或刘三常用的工作提示音，而是更轻柔的邮件提示音——这个铃声他很久没听过了，上次响起还是半年前，是林薇发来的生日祝福。
石小凡的指尖顿了顿，心脏莫名跳快了半拍。他拿起通讯器，解锁屏幕，发件人那一栏赫然写着“林薇”两个字，字体是她常用的圆体，连标点符号都带着点她特有的认真。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邮件。没有长篇大论的寒暄，只有短短两行字：“小凡，最近还好吗？很久没联系了，附上我的录取通知书，算是跟你报个喜。”
下面附着一张照片，他点开放大，屏幕瞬间被一片鲜亮的红色占满——那是省城重点大学“江淮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封面烫金的“录取通知书”五个字在夕阳下泛着光，右下角印着学校的校徽，是他以前听林薇提过无数次的样子。
照片的主角是林薇。她站在自家小区楼下的老槐树下，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白色连衣裙，裙摆被风掀起小小的弧度。她的头发比以前长了些，扎成一个清爽的马尾，碎发贴在脸颊两侧，衬得她的脸比记忆中更清丽了些。
她双手举着录取通知书，举得很高，几乎碰到了头顶的槐树叶，嘴角弯成一个大大的月牙，眼睛里像是盛着星星，连眉梢都带着藏不住的笑意——那是一种纯粹的、为梦想实现而雀跃的笑容，和他这半年来见惯的刀疤李的狠戾、虎哥的嚣张，完全是两个世界的模样。
石小凡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上林薇的脸，指尖能感觉到屏幕的微凉，却好像能透过这层玻璃，摸到她当年递给他的那支草莓味的冰棍——那是高二的夏天，他因为觉醒异能失败被同学嘲笑，躲在学校操场的角落里闷着，林薇就是拿着这样一支冰棍找到他，说“失败有什么要紧，你以后肯定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
那时候的林薇，也总喜欢这样笑，眼睛弯弯的，说话轻声细语，却总能戳中他心里最软的地方。
他们一起在晚自习后绕路走回家，她会跟他说今天语文课上学的诗，说以后想考江淮大学的汉语言文学专业，想当一个教孩子们读诗的老师；他会跟她说自己的异能梦，说以后要变强，要保护身边的人。那时候的他们，好像连未来的路都走得很近，近到他以为，他们会一起去省城，一起看遍那里的大街小巷。
可后来呢？他觉醒了异能，进了基地，开始面对异能者之间的争斗，开始经营暗影商会，手里沾过灰，也见过血；而林薇，还在沿着当初规划的路稳步前行，每天背着书包去学校，做着厚厚的习题册，为了江淮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拼尽全力。
他们的联系，从一开始的每天分享日常，到后来的一周一次，再到最后，因为他某次执行任务失联了半个月，就渐渐断了线。
他记得自己当时还想着，等忙完这阵，就主动联系她，跟她说说自己的近况，问问她的复习情况。可忙着忙着，就把这件事拖了下来——今天要处理刀疤李的运输队，明天要应对虎哥的找茬，后天要整合城西的小吃街，好像总有忙不完的事，总有推不掉的责任，直到收到这封邮件，他才猛然发现，他们已经走了这么远的岔路。
“凡哥，你在看什么呢？”老周端着一碗刚煮好的南瓜粥走进来，看到石小凡盯着通讯器发呆，忍不住问了一句，“刚才叫你两声都没应。”
石小凡回过神，把通讯器屏幕按暗，抬头看向老周，声音有点沙哑：“没什么，收到一个朋友的邮件。”
老周把南瓜粥放在他面前，粥碗里冒着热气，带着甜甜的香气：“是以前的同学吧？看你这表情，不像坏事。”
“嗯，”石小凡点点头，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温热的粥滑进胃里，却没驱散心里的那点涩，“她考上江淮大学了，给我发了录取通知书的照片。”
“江淮大学？那可是省城最好的大学之一啊！”老周眼睛一亮，“这姑娘厉害啊，你可得好好恭喜人家。”
石小凡“嗯”了一声，又低头喝起粥，可注意力却总忍不住飘回那封邮件上。他想起林薇当年说“江淮大学的樱花特别好看，春天的时候满校园都是”，想起她当时说这话时眼里的向往，现在她终于要去那里了，终于要实现自己的梦想了，他应该为她高兴的，可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有点闷，有点酸，还有点说不出的空。
他放下勺子，重新拿起通讯器，点开邮件，看着林薇的笑容，手指在输入框里敲了又删。他想写“恭喜你，终于考上了，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想写“省城那边我熟，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想写“最近我在经营一个商会，还算顺利，就是有点忙”，甚至想写“我们好像很久没见了，有空的话，能不能见一面”。
可敲了又删，删了又敲，屏幕上的文字改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只剩下两个字——“恭喜”。
他盯着这两个字看了很久，觉得太简单，太敷衍，好像对不起他们过去那么多年的交情。可他又不知道该多写些什么，他总不能跟她说，自己这半年来跟人抢地盘、打异能者，甚至差点死在省城的小巷里；也不能跟她说，自己现在每天想的都是怎么扩张商会，怎么应对那些明枪暗箭。这些事，跟林薇的世界太遥远了，遥远到他觉得，就算说了，她也未必能懂。
就像她现在的世界里，是厚厚的专业书，是校园里的樱花，是未来当老师的梦想；而他的世界里，是商户的合同，是异能者的争斗，是暗影商会的扩张。他们就像两条曾经交汇过的线，慢慢偏离了原来的轨道，朝着不同的方向延伸，再也没有交集的可能。
石小凡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发送键。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他好像听到了心里某个东西碎掉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他把通讯器放在桌上，屏幕暗下去，映出他的脸——脸上带着点疲惫，还有点说不出的落寞。他想起以前，每次收到林薇的消息，他都会立刻回复，会跟她聊很久，聊到手机没电；可现在，他却只能回复两个字，只能看着她的笑容，在心里默默祝福。
“粥快凉了，赶紧喝吧。”老周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的样子，没再多问，只是把筷子往他那边推了推，“年轻人嘛，各有各的路要走，她有她的校园路，你有你的人生路，只要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就挺好的。”
石小凡点点头，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喝着粥，可甜甜的南瓜粥，却好像变了味，有点涩，有点苦。他想起林薇照片里的老槐树，想起他们以前一起在槐树下吃冰棍的夏天，想起她当时说“我们以后一定要常联系”，可现在，连一句简单的问候，都变得这么难。
通讯器再也没有响过，没有林薇的回复，也没有更多的消息。石小凡知道，这封邮件，大概就是他们这段交情的终点了——她会去省城上大学，认识新的朋友，学习新的知识，过着安稳而充实的生活；而他，会继续留在这座城市，经营他的暗影商会，面对更多的挑战，走在一条充满危险却不得不走的路上。
夕阳渐渐落下，院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老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个长长的叹息。石小凡收拾好粥碗，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空。星星慢慢亮了起来，稀疏地挂在黑色的幕布上，像林薇照片里眼睛里的星星，却没有那么亮，那么暖。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通讯器，好像还能感觉到屏幕上林薇笑容的温度。他知道，他们已经越行越远了，远到再也回不到过去，远到连一句简单的“最近还好吗”，都成了奢侈。
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点凉意，石小凡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他抬头看向省城的方向，心里默默说了一句：“林薇，祝你前程似锦，再也不用遇到像我这样，只会让你担心的人。”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走回桌前，拿起通讯器，点开孙浩发来的消息，指尖在屏幕上敲下“明天签约时注意检查合同条款，别让他们钻空子”，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果断和冷静，仿佛刚才那个落寞的人，不是他。
只是在他转身的瞬间，通讯器屏幕又亮了一下，是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在黑暗中闪了一下，又暗了下去，像一颗熄灭的星星，再也没有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