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的冬天,以其漫长和严寒而闻名。来自湿润南方的顾言澈和苏念晴,第一次真正领略了什么叫“北国的风雪”。十一月刚过,凛冽的寒风就从大西洋席卷而来,气温骤降,天空时常阴沉着脸,仿佛随时会撒下漫天雪花。
学术上的挑战从未停止。资格考试后,真正的博士研究课题逐步展开,难度和深度远超课程阶段。顾言澈的理论模型在模拟复杂系统时遇到了收敛性问题,反复调试参数、修改算法,进展缓慢,常常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一天,眉头紧锁。苏念晴的实验也进入了平台期,细胞培养污染了一次又一次,预期的结果迟迟没有出现,挫败感与日俱增。
寒冷的天气似乎放大了这些不顺。每天天不亮就要顶着刺骨的寒风赶往实验室,天黑透了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路灯下呵出的白气瞬间凝结,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风声呼啸而过。生理上的寒冷与心理上的压力交织在一起,容易让人情绪低落。
第一个感恩节假期过后,真正的严冬降临。一场又一场的暴风雪接踵而至。公寓的暖气开得很足,但窗玻璃上还是结起了冰花。室外是银装素裹的世界,积雪没过了脚踝,出行变得异常艰难。t线(地铁)偶尔会因为天气延误或停运,打乱所有的计划。
在这样的天气里,那个临河的小公寓,成了他们最温暖的避风港。每当结束一天疲惫的工作,推开家门,扑面而来的暖意和屋里熟悉的灯光,总能瞬间驱散身上的寒意和心头的些许阴霾。
晚餐时间变得格外珍贵。窗外风雪交加,屋内却飘着食物的香气。他们开始尝试做更多复杂的家乡菜,比如红烧肉、清蒸鱼、甚至包饺子。面粉飞扬、手忙脚乱的过程充满了烟火气和乐趣。围坐在小小的餐桌旁,分享着热腾腾的饭菜,交流一天中遇到的困难和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进展,成了寒冬里最温暖的仪式。
“模型还是跑不通,边界条件可能设错了。”顾言澈吃着米饭,语气有些沉闷。
“慢慢来,可能是初始值的问题?要不要试试用蒙特卡洛方法生成一组随机初始值?”苏念晴给他夹了块肉。
“嗯,可以试试。你呢?细胞状态好点没?”
“还是不太行,可能血清批次有问题,已经订了新的了。唉……”
“别急,等新血清到了再看。”
没有惊天动地的安慰,只是平淡的交流和建议,却能让彼此感到被理解和支持。知道对方也在经历类似的挣扎,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这种“同在感”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夜晚,是他们相互依偎、汲取温暖的时光。常常,两人裹着厚厚的毯子,窝在沙发上,各自看书或处理一些不紧急的邮件。有时会一起看一部老电影,或者只是静静地听着窗外的风雪声,享受着忙碌一天后难得的宁静与陪伴。物理上的靠近,传递着真实的温暖,也熨帖着精神上的疲惫。
苏念晴偶尔会感冒,鼻塞咳嗽。顾言澈会默默熬上一锅姜丝可乐,督促她喝下,然后把温度调高一点。顾言澈因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而眼睛干涩酸痛时,苏念晴会帮他滴眼药水,强制他休息远眺。
周末,如果雪停了,他们会全副武装,穿上厚厚的雪地靴和羽绒服,到公寓附近的街道上散步。踩着厚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看着被雪覆盖的屋顶和树挂,呼吸着清冷干净的空气,心情也会变得开阔起来。他们会打一场小规模的雪仗,或者堆一个丑丑的小雪人,仿佛回到了童年,暂时忘却了学业的烦恼。
第一个异国的寒冬,因其严酷,反而更加凸显了相互依偎的温暖。它考验着他们的适应能力,也淬炼着他们的感情。在远离亲人故土的陌生环境里,面对学术的压力和气候的挑战,他们成为了彼此最直接、最可靠的热源和慰藉。他们学会了在逆境中相互鼓励,在疲惫时相互支撑,在寒冷的夜晚相互温暖。这个过程,让他们的关系超越了风花雪月的浪漫,沉淀为一种更深厚的、基于共同生活和战斗的亲密无间。当窗外寒风呼啸,屋内灯火可亲,有人与你并肩,这便是寒冬里最温暖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