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的脑子“嗡”的一声,几乎瞬间就炸了。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恐惧。
一种被算计到骨子里的,彻头彻尾的恐惧!
太子前脚刚进他的王府,后脚刺客就包围了这里。
这要是巧合,他萧景就把自己的王位让出来给狗坐!
这不是圈套是什么?
他猛地扭头,死死盯住林越,那眼神像是要将对方生吞活剥。
可林越的反应,却让他心里那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冲上了天灵盖。
没有惊慌,没有错愕。
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意外都没有。
林越只是慢条斯理地放下了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嗒”。
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这声音清晰得令人发指。
“王爷,你看。”
林越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三分嘲弄,七分看好戏的悠然。
“我就说,三皇子那个人……不靠谱吧?”
一句话,直接把所有的锅,稳稳地扣在了三皇子林珩的头上。
萧景的瞳孔骤然一缩!
是啊!
从表面上看,这确实最像是三皇子的手笔!
自己刚刚流露出要脱离掌控的意图,三皇子就迫不及待地派人来刺杀太子,然后将这盆脏水泼到自己身上。
一石二鸟!
既除掉了心腹大患,又顺手解决了一个不听话的盟友。
好狠的手段!
可……不对!
萧景的心中警铃狂响。
如果真是三皇子干的,林越怎么可能如此镇定?他应该是最慌乱的那个才对!
除非……
除非这一切本就是林越自导自演的!
用自己的命做诱饵,就为了把他萧景彻底拉下水,逼他站队!
这个疯子!
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太子殿下!”萧景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惊惶,“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您在我府上若是出了半点差池,我北安王府上下三百口,都要给您陪葬!”
“哦?”林越挑了挑眉,一副“你才知道啊”的表情。
他甚至还有闲心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朝外看了一眼。
外面,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欲聋。
刀剑碰撞的刺耳声响,夹杂着临死前的惨叫,让整个北安王府仿佛化作了人间炼狱。
王府的护卫们虽然精锐,但刺客的人数显然更多,而且个个都是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
“啧啧。”
林越咂了咂嘴,回头看向脸色已经青得像猪肝一样的萧景。
“王爷,你这王府的安保系统,不行啊。”
“漏洞太多,差评。”
萧景:“……”
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气到心肌梗塞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个?!
你一个现代社畜的职业病能不能收敛一点啊喂!
“太子!”萧景几乎是咬着牙吼出来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越施施然地走回来,重新坐下,甚至还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凉茶。
“王爷,你急什么。”
“你现在就算喊破喉咙,外面的人也只会以为你在杀我灭口,说不定杀得更起劲了。”
“……”
萧景彻底没话了。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冷静和谋略,在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太子面前,就像个笑话。
对方根本不跟你玩那些弯弯绕绕。
他直接掀桌子。
用最阳谋的方式,把你逼到绝境,让你自己做出他想要的选择。
“砰!”
又一个护卫浑身浴血地撞开了门,他的一条胳膊已经不翼而飞,脸上全是绝望。
“王爷!顶不住了!他们人太多了!”
“他们……他们手里有禁军的霹雳弩!”
什么?!
霹雳弩!
萧景的脑子又是一懵。
那可是京城禁军的制式装备,威力巨大,制作工艺复杂,管控极其严格!三皇子林珩就算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调动这么多霹雳弩,还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到北境来!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刺杀了。
这是……这是谋反!
萧景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不是三皇子能玩得转的局。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林越,这一次,眼神里除了惊怒,更多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迷茫。
如果不是三皇子……
那会是谁?
又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布下如此天罗地网?
就在此时,林越的脸上,那玩味的笑容终于缓缓收敛了。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冰冷的锐利。
“看来,是条大鱼啊。”
他轻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
也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外面的喊杀声,忽然诡异地停歇了。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静。
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一个阴冷而尖锐的声音,穿透了门窗,清晰地传进了静心堂内。
“北安王萧景,勾结镇国大将军苏烈,意图谋反!”
“太子殿下不幸被其囚禁,我等奉丞相之命,前来清君侧,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轰——!
这一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萧景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如遭雷击,脸上血色尽褪,一片煞白。
丞相?
李斯年?!
勾结苏烈?
谋反?!
一个个词语,像是一柄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口,砸得他头晕目眩,几乎要站立不稳。
完了。
这下是真的完了。
他终于明白了这个局。
这是一个连环套!一个绝杀之局!
刺客根本不是冲着林越来的,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也不对!
他们的目标,是自己,是林越,更是远在京城的镇国大将军苏烈!
丞相李斯年,这个老狐狸,他要一石三鸟!
先派人围攻北安王府,制造太子被自己囚禁刺杀的假象。
坐实自己“谋逆”的罪名。
然后再抛出自己“勾结”苏烈的所谓证据,将苏烈也一并拉下水!
到时候,太子“死”于叛乱,他这个北安王成了罪魁祸首,苏烈作为“同党”也难逃一死。
朝堂之上,太子一系的势力将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好毒!
好一个“清君侧”!
萧景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头顶,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结了。
他现在就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林越,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解释什么?
说自己是无辜的?
谁信!
太子就在他的王府里,外面围着成千上万的“救驾”之兵,他萧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然而,预想中林越的暴怒或者惊慌并没有出现。
这位太子殿下,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的脸上,甚至没有太多的表情。
只是那双原本总是带着几分懒散的眸子,此刻却深邃得像一片不见底的寒潭。
过了许久,他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口气里,带着一丝无奈,一丝嘲讽,还有一丝……让萧景完全看不懂的,冰冷的杀意。
“李斯年……”
林越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这老东西,还真会给我送惊喜啊。”
他抬起头,看向已经面如死灰的萧景。
“王爷。”
“现在,你还觉得,这件事与你无关吗?”
萧景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无关?
他现在就是暴风眼的中心!是人家剧本里钦定的头号反派!
“他们给你安的罪名,是勾结苏烈。”林越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苏烈将军,是我未来岳父,是我在朝堂上最大的助力。”
“现在,丞相大人用你的名义,给他扣上了一顶谋反的帽子。”
“王爷,你猜猜,父皇会信谁?”
萧景的身子晃了晃,几乎要瘫倒在地。
他不用猜。
皇帝生性多疑,最忌惮的就是手握重兵的武将和镇守一方的藩王勾结。
现在,李斯年把这盆脏水泼了过来,不管真假,父皇心中的那根刺,就已经种下了!
到时候,李斯年再随便伪造几封书信,找几个“人证”,那苏烈和自己,就真的百口莫辩!
“所以你看,”林越摊了摊手,“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李斯年想弄死我,顺便也想弄死你。”
“只不过,我可能死得比较惨,毕竟是太子。”
“而你嘛……大概会被安上一个‘畏罪自杀’的结局,然后北境被朝廷顺理成章地接管。”
林越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精准地扎在萧景最脆弱的神经上。
萧景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看着林越那张过分年轻,也过分冷静的脸,心中第一次涌起了滔天的悔意。
他就不该掺和进京城的这些破事!
他就不该见这个太子!
现在好了,被人当成棋子,用完就要扔,连带着整个北安王府都要给他陪葬!
不!
他不能就这么认命!
他是北境之王!是让草原蛮族闻风丧胆的战神!
他怎么能死在这么憋屈的阴谋里!
“太子殿下……”萧景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我……”
“你想活命吗?”
林越直接打断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萧景猛地一怔。
“想,还是不想?”林越又问了一遍。
“……想!”
这一次,萧景几乎是吼出来的。
“很好。”
林越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走到萧景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之前给你的条件,作废了。”
萧景的心猛地一沉。
“现在,条件改了。”
林越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恶魔般的微笑。
“我不仅要你保持中立。”
“我还要你,跟我一起,干翻他们。”
“我不仅要你在北境推行新政,我还要你的北境铁骑,成为我最锋利的一把刀。”
“作为回报……”
林越顿了顿,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萧景的肩膀。
“我保证,让你亲眼看到,李斯年和林珩,是怎么哭着跪在你面前,求你饶他们一命的。”
“这个交易,你做,还是不做?”
静。
整个静心堂,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萧景呆呆地看着林越,看着他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在悬崖边快要掉下去的人,而林越,就是那根唯一的,却充满了剧毒的藤蔓。
抓,还是不抓?
抓了,可能会被毒死。
不抓,现在就得摔死!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几乎要窒息的时候。
“踏、踏、踏……”
一阵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紧接着,静心堂的大门,被人从容地推开。
一个身披重甲,面容冷峻如冰霜的将军,手持一柄尚在滴血的长刀,出现在门口。
他环视了一圈狼藉的房间,目光最后落在了林越身上。
他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
“殿下,外面三百七十二名刺客,已全部就地格杀!”
“苏烈麾下,镇北军先锋营主将,赵无极,救驾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