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祭坛将启，魔宫盛宴
葬魂渊底的风，带着铁锈与腐骨的腥甜，卷过嶙峋的黑色岩壁。
游振枫站在一处断裂的石柱后，墨陨剑的寒意透过掌心，丝丝缕缕渗入经脉。他虽目不能视，却能“看”到整个渊底的景象——那座横跨百丈的血色祭坛，此刻正如同苏醒的巨兽，每一道刻痕都在吞吐着粘稠的黑雾，将周遭的光线啃噬得支离破碎。
“十七处阵眼，三百六十五根人骨灯柱，每根柱顶都锁着活人的魂魄。”赵清莲的声音压得极低，琴箱贴在身侧，九霄环佩的弦音仿佛也被这股死寂冻结，“他们在用人魂温养祭坛的血气。”
游振枫指尖微动，剑气在袖中凝成细不可查的寒丝：“血腥味里混着天魔诀的气息，比上次浓郁三倍。阴九烛应该已经开始催动祭坛核心了。”
两人身后，封白情捂着左臂的伤口，鲜血正从指缝渗出。她刚避开一队巡逻的魔宫死士，阴阳拔刀术的刀鞘上还沾着暗紫色的魔血：“姐姐……封月败明就在祭坛东侧的高台上，她身边跟着八个‘蚀骨卫’，都是用活人炼制的傀儡。”
三天前，他们从封家祖地的废墟中突围，封白情为护族人硬接了封月败明一记毒掌，虽侥幸未中要害，毒素却已侵入经脉。此刻她脸色苍白如纸，唯有提到姐姐时，眼底才会燃起一丝复杂的火焰——那是恨，是痛，更是尚未燃尽的手足之情。
赵清莲抬手按住她的脉门，天言劫秘的温和力量顺着指尖流淌：“别妄动真气，你的阴阳血脉对魔气有天生的排斥，强行运功只会让毒势扩散。”她的指尖泛着淡淡的莹光，那是悲鸣血脉与天言劫秘共鸣时才会显现的色泽，只是这光芒比往日黯淡了许多，“青鸾婆婆留下的清毒丹还有效力，撑到关键时刻没问题。”
封白情咬了咬下唇，目光扫过祭坛中央那道巨大的虚影——那是一扇由血气凝聚的门户轮廓，边缘流淌着扭曲的符文，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其中哭嚎。她握紧了腰间的“流光”短刀：“七星阁说祭坛需要‘引子’，难道真的是……”
“是我和振枫。”赵清莲打断她，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卜算子从不骗人，他要的代价，往往就是最残酷的真相。”她转头望向游振枫的方向，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却还是习惯性地想与他对视，“振枫的诅咒剑魂，我的悲鸣血脉，合在一起就是打开归墟之门的钥匙。”
游振枫忽然抬手，示意众人噤声。
渊底深处传来一阵沉闷的钟鸣，并非金属所铸，倒像是用巨骨敲击石鼓，每一声都震得人魂魄发颤。随着钟鸣响起，三百六十五根人骨灯柱同时亮起幽绿的火焰，将祭坛照得如同鬼域。
“时辰快到了。”游振枫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剑意愈发凛冽，“他们开始集结了。”
果然，四面八方的阴影中涌出无数魔宫教徒。他们身着黑袍，脸上刻着诡异的血色图腾，步伐整齐划一，如同被操控的木偶，朝着祭坛中央汇聚。而在祭坛最顶端的高台上，一个身着紫金龙纹长袍的身影缓缓站起身。
那是阴九烛。
他负手而立，黑袍在腥风中猎猎作响，周身环绕着肉眼可见的魔气，竟已凝聚成实质的黑色鳞片。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笑容，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如同君王在检阅自己的军队。
“千年了……”阴九烛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渊底，仿佛带着天魔诀的蛊惑之力，“从第一代宫主立下血誓，到本座执掌魔宫，我们等待这一天，已经整整一千年！”
人群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热呐喊，无数教徒跪倒在地，额头贴着冰冷的岩石，如同在朝拜神明。
“归墟之门将启，魔神降临之日，便是这腐朽天地换新之时！”阴九烛猛地抬手，掌心托起一团跳动的血光，“今日，以万魂为祭，以钥匙为引，让我们亲眼见证——旧世界的终结，与新纪元的开端！”
血光抛向祭坛中央的门户虚影，那扇由血气凝聚的大门顿时剧烈震颤起来，符文流转的速度陡然加快，隐约能看到门后翻滚的混沌气流。
“躺异盛！”阴九烛厉声喝道。
一道魁梧的身影从右侧的阴影中走出，暗红巨刃“噬炎”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火花。躺异盛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筋状的魔纹，双眼燃烧着暗紫色的火焰：“属下在！”
“看好东侧阵眼，任何靠近者，格杀勿论！”阴九烛的目光如同毒蛇，“尤其是……白凤锦的余孽和那个瞎眼的杂碎。”
“嘿嘿……”躺异盛舔了舔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容，“放心吧宫主，我会用他们的骨头，给我的噬炎再添点养料。”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封月败明，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这个女人虽然投靠了魔宫，却总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算计，远不如直接挥刀砍杀来得痛快。
封月败明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勾起红唇，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指尖把玩着淬毒匕首“画眉”，匕首上的毒纹在幽绿火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她的视线越过人群，仿佛能穿透岩壁，落在某个隐藏的角落——她知道，她的好妹妹一定来了，带着那些所谓的“正道义士”，自不量力地想要阻止这一切。
真好。她想。等会儿，就让你亲眼看着赵清莲的血脉被祭坛吞噬，看着游振枫的剑魂成为魔神的点心。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所谓的正邪之分，所谓的姐妹情深，都不过是弱者用来自我安慰的笑话。
“南宫轩情。”阴九烛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道纤细的身影从左侧走出，细长弯刀“忘川”斜背在身后，刀鞘上的银色流苏在风中微微晃动。南宫轩情面无表情，白色的衣裙在这魔影重重的渊底显得格外突兀，唯有那双眼睛，冷得像万年不化的寒冰：“何事？”
“西侧阵眼交给你。”阴九烛的语气缓和了几分，“记住你的任务——斩断所有试图靠近祭坛的‘情缘’，包括……你自己的。”
南宫轩情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向西侧，步伐轻盈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她的指尖拂过“忘川”的刀柄，脑海中闪过一丝模糊的画面——多年前，那个在桃花树下为她抚琴的白衣公子，还有那句被她刻意遗忘的承诺。
忘尘绝斩，斩的究竟是别人的情，还是自己的念？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挥刀，斩断，让这世间再无牵绊，再无……痛苦。
“幽冥魔君，云间客。”阴九烛看向祭坛阴影最深处，那里空无一人，却弥漫着令人心悸的气息，“你们的承诺，该兑现了。”
一阵低沉的笑声从阴影中传出，仿佛有无数声音在同时低语：“放心，阴宫主，归墟之门开启，对我们而言，亦是好事一桩。”幽冥魔君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回响，“不过……那把钥匙，本座倒是有些兴趣。”
“哼，”另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慵懒，“魔君还是别打歪主意的好。毕竟，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云间客的身影在阴影中若隐若现，他手中把玩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符，玉符中似乎封存着什么东西，散发着微弱的灵魂波动。
阴九烛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却没有发作。这两个家伙实力深不可测，与其撕破脸，不如暂时利用他们的力量。等归墟魔神降临，莫说这两人，整个天下都将匍匐在他脚下。
“时辰到！”阴九烛猛地抬头，望向渊顶的天空。
原本被岩壁遮蔽的天空，此刻竟露出了一道缝隙。缝隙中，九颗星辰连成一线，散发出妖异的红光，将渊底照得如同血色黄昏。
“九星连珠！”人群再次沸腾。
阴九烛张开双臂，仰天长啸，天魔诀全力运转。祭坛上的血色符文骤然亮起，三百六十五根人骨灯柱同时炸裂，无数凄厉的魂魄被强行抽出，化作一道道血线，汇入中央的门户虚影。
门户剧烈震颤，边缘的混沌气流开始翻涌，隐约能听到门后传来的、如同巨兽呼吸般的沉重声响。
“赵清莲！游振枫！”阴九烛的声音如同惊雷，响彻整个渊底，“出来吧！成为新世界的祭品，是你们的荣幸！”
石柱后，赵清莲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按在九霄环佩的琴弦上。琴音尚未响起，一股悲怆的气息已悄然弥漫——那是悲鸣血脉在共鸣，在回应着祭坛的召唤，也在抗拒着这注定的宿命。
“准备好了吗？”游振枫握住她的手，墨陨剑的寒意与她掌心的温热交织在一起。
赵清莲点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嗯。”她转头看向封白情，“你带着其他人从西侧突围，去找青鸾婆婆，她知道如何毁掉祭坛的备用阵眼。”
“那你们……”封白情急道。
“我们会拖住他们。”游振枫的声音斩钉截铁，“记住，只有毁掉备用阵眼，才能彻底阻止归墟之门开启。这比什么都重要。”
封白情看着他们紧握的双手，看着赵清莲眼中决绝的光芒，看着游振枫虽然失明、却比任何人都要明亮的剑意，忽然明白了什么。她咬了咬牙，握紧双刀，转身对隐藏在其他角落的正道弟子打了个手势：“跟我走！”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西侧的阴影中，赵清莲深吸一口气，抚动了琴弦。
“铮——”
一声清越的琴音划破渊底的死寂，如同冰泉滴入熔岩，瞬间冲散了弥漫的魔气。天言劫秘·镇魂歌的力量以两人为中心扩散开来，那些被天魔诀蛊惑的教徒顿时身形一滞，眼中的狂热褪去了几分。
“找到了。”阴九烛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拿下他们！”
躺异盛怒吼一声，噬炎刀拖着暗紫色的火焰，朝着琴音传来的方向猛冲过来。南宫轩情也同时动了，忘川刀划出一道清冷的弧线，如同月光下的泪痕，斩向游振枫的后心——她要斩断这两人之间的牵绊，斩断这世间最后一丝“情”。
游振枫将赵清莲护在身后，墨陨剑骤然出鞘。
“嗤——”
九幽剑气如同平地升起的冰川，瞬间冻结了空气。剑与刀的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极致的寒与极致的热在瞬间交融、湮灭。躺异盛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刀身蔓延，仿佛连血液都要被冻结，不由得闷哼一声，连连后退。
而南宫轩情的忘川刀，却被另一道突如其来的剑气挡开。那道剑气中蕴含着炽热的火焰之力，与游振枫的九幽寒气截然不同。
“是你？！”南宫轩情看着挡在游振枫身后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白凤锦拄着焚寂长刀，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挂着血迹，却依旧挺直了脊梁。她的身后，跟着数十名天剑宗的弟子，每个人都带着伤，却眼神坚定。
“躺异盛是我的，”白凤锦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想动他们，先过我这关。”
游振枫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独孤南天终究还是带着人来了。这位正道领袖，终究选择了最艰难的路，哪怕明知是飞蛾扑火，也要为他们争取一线生机。
“清莲。”游振枫低声道。
“嗯。”赵清莲的琴音陡然拔高，天言劫秘·乱神引发动，无数音波如同无形的利刃，朝着阴九烛的方向射去。
阴九烛冷笑一声，周身魔气暴涨，轻易挡下了音波：“垂死挣扎罢了。”他抬手一挥，更多的魔宫教徒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渊底，瞬间陷入一片混战。
剑光与刀影交织，琴音与魔啸共鸣。血色祭坛上，归墟之门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来自混沌深处的呼吸声，也越来越近。
盛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