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无形的枷锁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轨迹，将林氏大厦的轮廓一次次擦得清晰。琴如知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全是冷汗，车载电台突然滋滋作响，飘出一段失真的钢琴曲——是《月光奏鸣曲》，林骁最爱的曲子。她猛地关掉电台，却在后视镜里看见一张苍白的脸，正隔着雨幕朝她微笑。
“幻觉。”她咬着下唇逼自己镇定，齿间渗出血丝。车刚停在大厦地下车库，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那个陌生号码：“电梯在b3层，密码是你的生日。”
指尖悬在密码键上时，琴如知突然想起穿越那天。原主的身份证掉在出租屋地板上，出生日期栏赫然写着“0317”——和她穿越前的生日一模一样。这个秘密，除了她自己，只有林骁知道。
电梯镜面映出她颤抖的身影，黑色长裙下摆还沾着墓园的泥土。上升的失重感让胃里一阵翻涌，她扶着轿厢壁干呕，视线扫过镜面时，突然发现自己的瞳孔里映着个模糊的红点，像针孔摄像头的光晕。
“叮——”顶层到了。
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和林家地下室的气味如出一辙。尽头的玻璃门虚掩着，透出蓝幽幽的光。琴如知推开门的瞬间，呼吸骤然停滞——房间中央的培养舱里，漂浮着一个赤裸的男人，浑身插满透明管线，面容与林骁分毫不差。
“很惊讶？”林夫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笔帽上的钻石在蓝光下闪烁，“这才是真正的林骁，从出生起就住在培养舱里的‘原型体’。”
琴如知猛地回头，看见培养舱侧面的铭牌：实验体编号Lx-01，存活时长27年3个月。日期精确到小时，像超市里的保质期标签。
“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发颤，视线无法从培养舱里的人身上移开。那双手的指节、锁骨的形状，甚至左腰上那颗淡褐色的痣，都和她认识的林骁完全一致。
“意思就是，”林夫人走到控制台前，按下一个红色按钮，培养舱里的液体开始翻涌，“你爱上的那个林骁，不过是我们用原型体基因复制出的仿生人。他的记忆是植入的，情感是编程的，连对你的喜欢……都是我写进代码里的指令。”
控制台的屏幕突然亮起，滚动着密密麻麻的代码。琴如知瞥见一行加粗的指令：“设定目标人物琴如知为保护优先级，触发条件：生命威胁。”后面附着时间戳，正是她第一次闯入地下室那天。
“不可能。”她后退半步，撞到身后的金属架，试管摔在地上碎裂，“他会痛，会笑，会在我生病时笨手笨脚地熬粥……他不是机器！”
“是吗？”林夫人调出一段监控，画面里的林骁正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上跳出一行字：“情感模块过载，请求强制休眠。”他的表情痛苦得扭曲，和记忆里那个在雨夜里为她撑伞的温柔少年判若两人。
琴如知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在地板上，洇开小小的红痕。她想起林骁偶尔会突然失神，说“头有点痛”；想起他总在午夜准时回房，说“我有失眠的毛病”；想起他看她的眼神里，偶尔会闪过一丝不属于人类的茫然。
原来那些细微的异常，全是仿生人露出的破绽。
“他为什么要帮我？”她盯着培养舱里的原型体，对方的眼皮突然动了动，睫毛在玻璃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如果他只是执行你的指令，为什么要给我U盘？为什么要在遗嘱里留后手？”
林夫人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快意：“因为他失控了啊。”她指向屏幕角落的异常日志，“你的出现超出了所有预设，他的自主意识在不断觉醒，甚至开始质疑我的指令。所以我只能……格式化他。”
格式化。这个冰冷的词语像锥子扎进心脏。琴如知想起林骁失去记忆的那天，他看她的眼神像看陌生人，却在转身时悄悄把退烧药塞进她口袋。原来那不是残留的记忆，是格式化程序无法清除的本能。
“地下室的尸体呢？”她逼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房间角落的焚化炉，炉口还残留着黑色的灰烬，“你既然能复制一个，就能复制第二个。死的那个是谁？”
林夫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她猛地按下另一个按钮，培养舱里的原型体突然剧烈挣扎，管线在液体里疯狂摆动。“不该问的别问！”她的声音尖锐起来，“你只需要知道，现在能救他的人只有我！”
琴如知这才注意到原型体的胸腔没有起伏，监测仪上的心率曲线几乎成了直线。“他快死了？”
“基因序列正在崩溃，”林夫人调出一份报告，上面的红色警告刺眼夺目，“只有你能救他。你的血液里有一种特殊蛋白，是修复他基因链的唯一密钥——这也是我让你活到现在的原因。”
培养舱的玻璃突然蒙上一层雾气，原型体的手指贴在玻璃内侧，划出一个模糊的“知”字。和墓园墓碑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琴如知的心脏骤然缩紧。如果仿生人是假的，原型体又怎么会知道这个字？
“看到了吗？”林夫人的语气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诱哄，“他也在求你。只要你配合我们完成最后一次实验，我就放你走，还会让你带走一个‘林骁’——不管是原型体还是仿生人，你可以随便选。”
她推过来一份协议，和拘留所里那份认罪协议不同，这份文件的抬头写着“基因捐献同意书”，末尾的签名栏旁边，放着一支装满抗凝剂的针管。
琴如知盯着那支针管，突然想起陈律师的话。他说林夫人在水里放了药，午夜会发作。现在离午夜已经过去两个小时，身体却没有任何异样——难道陈律师骗了她？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陈律师发来的加密信息：“别信她的鬼话，原型体早就死了，培养舱里的是最新仿品。真正的密钥在你腕间的疤痕里，那是林骁用基因编辑技术给你留的后手。”
腕间的疤痕突然传来一阵灼热，像有团火在皮肤下游走。琴如知猛地掀起袖子，那朵牡丹形状的疤痕正在变色，花瓣边缘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像某种密码。
“你在看什么？”林夫人突然扑过来想抢她的手机，琴如知侧身躲开，顺势撞翻了控制台。屏幕瞬间黑屏，培养舱里的液体停止翻涌，原型体的眼睛缓缓睁开——那是一双纯黑色的瞳孔，没有丝毫人类的情绪。
“抓住她！”林夫人对着对讲机大喊，走廊里立刻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琴如知转身冲向消防通道，手腕的灼热感越来越强烈，疤痕上的金色纹路开始发光，像地图上的路线指引。
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亮起又熄灭，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她跑到十七楼时，身后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整层楼静得可怕，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在黑暗中跳动。
“琴小姐。”
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琴如知猛地停住脚步。陈律师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保温箱，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在绿光下显得格外幽深。“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是你？”琴如知握紧口袋里的芯片，“培养舱里的是假的，对吗？真正的林骁到底在哪里？”
陈律师打开保温箱，里面放着一支冷冻管，标签上写着“Lx-02备份数据”。“他没死，”他的声音低沉下来，“但比死更痛苦。林夫人把他的意识上传到了林氏的中央数据库，让他变成了控制整个集团的AI。”
琴如知想起林骁曾经说过，他的梦想是用人工智能改变世界，让科技真正服务于人。现在，他却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被困在数据牢笼里的工具。
“这个是他的意识备份，”陈律师把冷冻管递给她，“只要把它接入数据库，就能唤醒他的自主意识。但你要想清楚，这么做的话，整个林氏的系统都会崩溃，无数人的生计会受到影响。”
保温箱的底部贴着一张便签，是林骁的笔迹：“如果我变成怪物，请一定杀了我。”字迹潦草，边缘有被水洇过的痕迹，像是写的时候在流泪。
琴如知的手指颤抖着握住冷冻管，冰冷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她想起林氏非法实验的受害者，想起那些在地下室无声哭泣的灵魂，想起林骁最后说的“交给该交的人”。
“我知道该怎么做。”
就在她转身想走时，陈律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指尖冰凉，掌心却有块烫人的疤痕，形状和林夫人手背上的牡丹一模一样。“你不能走，”他的声音突然变了，变得和培养舱里的原型体一样冰冷，“林夫人说，你还没完成基因捐献。”
琴如知猛地甩开他的手，看到他西装袖口露出的皮肤下，有蓝色的线路在发光——他也是仿生人！
“为什么？”她后退半步，撞到墙上的消防栓，“你一直在帮我，为什么突然……”
“因为我的任务完成了。”陈律师的嘴角勾起僵硬的弧度，像程序设定好的微笑，“引导你找到备份数据，是林骁残留意识给我的最后指令。现在，我该执行林夫人的命令了。”
整层楼的灯光突然开始闪烁，监控摄像头的红点在黑暗中此起彼伏，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琴如知低头看向腕间的疤痕，金色的纹路已经连成了完整的图案，像一把钥匙的形状。
她突然明白了。林骁早就预料到今天，他把打开数据库的密钥刻进了她的基因里，藏在最显眼的疤痕下，让林夫人以为那只是普通的伤口。
“想要我的基因？”琴如知冷笑一声，抓起消防栓里的斧头，狠狠砸向旁边的通风管道，“那就来抢啊！”
管道裂开的瞬间，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红色的警示灯在走廊里疯狂闪烁。陈律师的身体开始抽搐，蓝色的线路在皮肤下剧烈跳动——他的系统正在崩溃，显然是有人在远程干扰。
“快走！”陈律师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和，带着一丝解脱，“他在帮你争取时间！”
琴如知钻进通风管道，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管道里漆黑一片，只有手腕上的疤痕在发光，指引着方向。她爬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前方透出微光。
出口在总裁办公室的天花板上。她推开头顶的格栅，正好落在巨大的办公桌前。桌面上放着一台老式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中央数据库的登录界面。
登录密码的提示框里写着：“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琴如知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林家老宅的藏书室，她为了偷实验记录，不小心撞翻了他的书架。当时他笑着说：“看来我们对同一本书感兴趣。”
她在键盘上敲下那本书的名字——《时间简史》。
屏幕瞬间跳转，显示出密密麻麻的代码流。中央数据库的大门，被她打开了。
就在她准备插入冷冻管时，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林夫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枪，枪口对准了她的心脏。“你果然找到了这里，”她的脸上没有愤怒，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满足，“我就知道，你和他一样，都是不肯认输的蠢货。”
琴如知握紧冷冻管，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你杀了我，就永远得不到修复基因的密钥。”
“我已经得到了。”林夫人举起另一只手，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芯片，“陈律师在崩溃前，已经把你的基因序列传送给我了。现在，你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她扣动扳机的瞬间，琴如知猛地扑向办公桌，子弹擦着她的耳边飞过，打在电脑屏幕上，火花四溅。代码流瞬间紊乱，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对话框，是林骁的头像在闪烁：
“如知，毁掉我，也毁掉这个数据库。这是唯一的办法。”
琴如知看着那个熟悉的头像，眼泪突然涌了上来。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可手指却迟迟无法按下删除键。
“犹豫什么？”林夫人一步步逼近，枪口始终对着她，“杀了他，也解放你自己。你们本来就不该相遇。”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突然剧烈闪烁起来，林骁的头像变成了红色，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一行红色的大字在屏幕上滚动：“检测到非法基因序列，启动自毁程序，倒计时十分钟。”
林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不可能！”
琴如知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突然明白了。林骁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一旦他的基因被滥用，就启动自毁程序，让所有罪恶同归于尽。
“你输了。”琴如知的声音带着泪腔，却异常坚定。
林夫人发出一声尖叫，疯了一样扑过来想关掉程序。琴如知侧身躲开，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刺向她的手臂。枪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子弹打在了冷冻管上。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白色的烟雾从碎片中升起，像林骁最后消散的笑容。
屏幕上的倒计时还在继续，已经不到五分钟了。
琴如知瘫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碎片，突然觉得浑身无力。腕间的疤痕还在发烫，金色的纹路却在一点点褪去，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林夫人捂着流血的手臂，怨毒地看着她：“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告诉你，Lx系列仿生人还有第三个，他现在就在……”
她的话没说完，整栋大楼突然剧烈摇晃起来。自毁程序提前启动了。
琴如知挣扎着站起来，看向窗外。城市的灯光在雨夜里闪烁，像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这场毁灭。她知道自己该跑了，可脚步却像被钉在原地。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实验室里，侧脸和林骁一模一样，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标题是“人体复活计划”。